第37章 相救,死別
卉笙在鎮中一路奔跑,還沒到張府,便看見一尾和二尾正站在一條大道的中央,雙手伸向天空正在作法。原來那道攔住巨石的法障是他們放的。此時的三尾跪坐於地,而一旁躺著的竟然是爺爺!
“三尾!”卉笙大喊。一尾二尾看見卉笙,又驚又喜。三尾抬眼看見卉笙朝著自己跑過來,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卉笙衝過去跪在三尾麵前,急切不已地問:“三尾,發生了何事?鎮子怎麽變成這樣了?”
三尾邊哭邊說:“我也不知道。晚上,我和姐姐們還在醉仙樓裏忙活呢,突然就聽見了巨響,衝到街上一看。誰知天降數個火球,瞬間就點燃了整個鎮子。我和姐姐趕快衝出去救人,路上遇見了你爺爺。我們就想著先把鎮民們護送出去。可是後來,火球越來越多,就是發障也攔不住。一邊要救人,一邊要抵擋火球,就我們幾個人根本顧不過來。結果,阿吉爺爺為了救一個孩子,自己卻受傷了。”
卉笙聽得心急如焚,她搖著一旁躺著的爺爺,不停地呼喚:“爺爺,爺爺,你快醒醒。”
三尾繼續說:“我們本想著先帶阿吉爺爺逃出去。沒想到,途中突然天降巨石。這巨石威力太大,如果被砸中,我們都要沒命。”
卉笙抬眼望了一下那塊足足有小半個鎮子大的飛石,皺緊了眉頭。就在這時,阿吉爺爺咳嗽了幾聲,緩慢地睜開了眼睛。他一看見卉笙,便趕忙抓緊了卉笙的胳膊。
“爺爺,是我,我回來了。”卉笙忍著眼淚說。
阿吉爺爺笑著說:“丫頭,太好了,你沒事。”說罷,便嚐試著坐起身,卉笙和三尾趕忙扶他起來。
阿吉爺爺坐起來,搖搖手說:“我沒事,我沒事。”
“爺爺,到底發生了何事?”
爺爺又咳嗽了幾聲,說:“我也不甚清楚。今日午後,好像是有人闖入了張府。沒過多久,府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魔獸,開始朝四處噴射火球。我聽見有人大叫,說是平今公子變成了怪物!我乘亂去找你,可哪兒都找不到你。當時,那魔獸已經將整座張府夷為平地。它法力高強,我又受了傷,根本無法攔下它。它不停地襲擊著鎮子,一時間,火焰高竄,整個鎮子變成了人間地獄。我就想著先去救人,結果在路上遇到了一尾他們。”說到這裏,阿吉爺爺歎了口氣道:“可惜,我畢竟受了傷,如今隻有三成法力,根本幫不上什麽。”
三尾馬上反駁道:“爺爺別這麽說,多虧了你,我們才能抵擋住那麽多火球。”
卉笙說:“爺爺,其實我是去見我娘了,所以才不在張府。”
阿吉爺爺咳嗽了幾聲,微笑道:“竟是這樣啊。真好,她終於見了你一麵,她一定很開心。”
三尾聽得雲裏霧裏:“卉笙,你娘不是死了嗎?”
卉笙說:“此事說來話長,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然後看向爺爺,焦急地問:“爺爺,我們眼下該怎麽辦?”
阿吉爺爺喘了口氣道:“我們撐不了多久的,鎮子怕是守不住了。這樣,我和一尾二尾先留在這裏攔住這塊巨石,卉笙和三尾快帶著鎮子上還活著的人,速速離開。”
卉笙看了看四周,沒見一個法士,十分疑惑地問:“鎮子變成這樣,怎不見一個法士出手相助?”
三尾道:“卉笙你不知,自打數日前那魔獸被剿滅後,禦仙派突然宣布將山門打開,讓所有去收徒大會之人直接上山。所以鎮上住的那些法士全都離開了。”
阿吉爺爺拉著卉笙的手道:“我們在平今公子府待的這幾日裏,鎮上情況有變。所以此時再無人可以相助我們,還是速速離開才是。”
“想走?哪兒那麽容易。”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片火海中,一身綠袍、長發披落之人,緩步而來。
“你是何人?”卉笙警覺地站起身問。
“我是何人,很重要嗎?反正你們都要變成死人了,也不必知道我是何人。”峒兮邊說,邊伸出手喚出自己的劍。
三尾攙扶著阿吉爺爺站起身,爺爺小聲說:“來者法力極高,大家萬分小心。”
峒兮笑了笑,道:“我真沒想到,竟是兩隻白狐妖擋住了那巨石。”
一尾扭頭看向峒兮,狠狠地問:“你究竟是何人,想做什麽?”
“我想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保證一個人都走不出綠絨鎮。”
“放你的狗屁。”還在抵擋那巨石的二尾按捺不住了,罵罵咧咧地說:“我管你是哪裏蹦出來的,想毀了鎮子,看老娘一會兒不撕爛了你!”
峒兮咧嘴笑了笑,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那就試試看啊。”說完,便抬起手裏的劍,劃出一道劍氣直逼向卉笙他們。
阿吉爺爺一步向前,硬生生用身體擋住了劍氣,但剩餘的劍氣依舊將卉笙他們震開兩丈之遠。一尾和二尾也被震倒在地,法障一時消失,那巨石直衝下來。二姐妹來不及站起身,跪在地上便又撐開一道了法障,吃力地攔下了巨石。三尾見狀,也加入進來。三姐妹合力,勉強抵擋住了巨石的墜落。
卉笙從地上掙紮地坐起身,剛剛的劍氣衝擊力太大,令她有些暈眩。視線再次清晰時,她看見爺爺正赤手空拳地與那綠袍者打了起來。爺爺胸前已是一大片血跡,約莫是被方才的劍氣所傷。峒兮招招致命,而爺爺帶著傷占了下風,隻能一路退避一路躲閃。卉笙見狀,立馬喚出長恨流波衝了上去。峒兮見卉笙自己送上了門,冷笑一聲,向她攻去。
峒兮又是一道劍氣對著卉笙刺過去,卉笙以長恨流波抵擋,但無異於螳臂當車。長恨流波被峒兮的劍氣震得在手中不停顫抖,卉笙也再次被震倒在地。但她迅速起身,吐了一口血,來不及擦,立馬向峒兮放出火焰術。峒兮輕揮衣袖,火焰術悉數被擋了下來。卉笙不放棄,又換寒冰術,但所有的冰錐還未觸碰到峒兮的身體,皆於他三尺之外墜落在地。峒兮步步逼近卉笙,卉笙隻得慢慢向後退去。
峒兮腳下使力,速度極快地刺向卉笙。卉笙下意識地將長恨流波擋在胸前,但她也知道這不過是徒勞。這時,一個身影突然衝了過來,擋在了卉笙的身前。隻見峒兮的劍,猛地穿過那人的身體,半截劍身從他背後穿出,帶出一地鮮血。
“爺爺!”卉笙大喊。
峒兮見刺錯了人,頗為惱怒地抽出了劍。隨著劍的抽出,阿吉爺爺的鮮血於胸前噴射而出,他下一瞬便倒在了地上。卉笙立即跪倒在地,托住了爺爺的身體。爺爺看向滿眼淚水的卉笙,說了句:“快跑。”便閉上了雙眼。
抱著已經癱軟的爺爺,卉笙撕心裂肺地哭喊。但峒兮沒有給她時間去悲傷,第二次攻擊就在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將峒兮的劍擋開。峒兮定眼一看,竟是一尾化成白狐妖的形態,以尾巴擋下了他的劍。化身為狐妖形態的一尾,足足有兩人之高。一尾一聲咆哮,巨尾再次一甩,將峒兮甩出去幾丈遠。
一尾衝著二尾他們大叫:“二尾,三尾,帶上卉笙快逃。”
二尾卻大喊:“姐,你要作甚?你這樣會經脈盡斷的!”
二尾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一尾雖然身為狐妖法力極高,但常年化為人形,其法力也被抑製於體內。若是想要發揮出全部法力又不傷及經脈,需得一個時辰蓄力才行。而一尾卻在瞬間調動出所有的法力以同時對抗巨石與峒兮,雖說短時間內有極強的爆發力,但法力釋放之後,經脈必然被法力震斷。
一尾回頭看了一眼二尾和三尾,輕描淡寫地說:“二尾,綠絨鎮就是我此生最後的歸宿。護鎮護民已是我唯一的心願了。如今綠絨鎮遭難,我絕不會棄鎮而逃。我會拚死抵擋到最後一刻,倘若我失敗了,那也是我力不如人,沒什麽好遺憾的了。但你們不同,你們前方還有路要走,別猶豫也別回頭,姐姐會在這裏給你們爭取時間的。”
三尾完全聽不懂姐姐在說什麽,吵著不願走。但二尾聽明白了。她伸手拉住了一旁吵鬧的妹妹,三尾還不肯罷休,二尾大聲嗬斥一聲:“姐姐說走,就走!”三尾回頭,看見二尾咬著嘴唇,早已是淚流滿麵了。三尾一時語塞。二尾一抹淚,拉著三尾頭也不回地跑到卉笙身邊,拉起還坐在地上的卉笙:“快走。”
卉笙還沒從爺爺死去的悲傷中緩過來,她喃喃道:“我不走,我走了爺爺怎麽辦,一尾姐怎麽辦呢?”
二尾忍著淚道:“這是姐姐的決定,我們能做的就隻有快點跑。此時除了大姐,我們誰都不是那綠袍老道的對手。”二尾搖著卉笙大聲說:“笙笙,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還沒等卉笙聽明白,二尾已經拽起她跑了起來。
三人一路朝著鎮外奔跑。
身後傳來陣陣巨響,應該是一尾與峒兮在大戰。一路上遇見了零零星星的一些幸存下來的鎮民。大家都在拚命向鎮子外奔去。
突然,一直懸於鎮頂的巨石被一個紅色光球擊中,一瞬間碎成無數塊小石,裹著火焰,砸向鎮子的各個角落。三人趕緊張起一個法障以抵擋。漫天火石,無窮無盡地砸下來。本就千瘡百孔的綠絨鎮,連最後的斷壁殘垣都被砸成了一片廢墟。那些僥幸死裏逃生的鎮民,還沒能逃出鎮子,一波又一波的劫難卻再次狂轟濫炸而來。卉笙他們很想護住這些無辜的鎮民,於是迅速張開了一道巨大的法障,將眾人護在其下。但就憑三人之力根本就是杯水車薪。隨著火石雨無窮無盡的猛烈攻擊,法障開始出現了漏洞。火石穿過法障砸向地麵,巨大的衝擊力將鎮民震倒在地,巨熱的火焰吞噬著大地,眼前的一切都在燃燒。
火石錘擊著三人的法障,突破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就在法障徹底被擊潰的那一刻,二尾咬了咬牙,一個轉身,一把將三尾和卉笙二人護到身下,又以半妖身現形,以背部抵擋住天降的火石。火石如雨而下,砸得鎮子遍體鱗傷,鎮民無路可逃。一瞬間,叫喊聲響徹了天空。
火石雨還未停,遠處卻傳來了一尾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聽得三人心寒意冷。三尾跪在地上大聲地哭喊著“姐姐”,二尾為了忍住此時的悲痛連嘴唇都咬出了血,而卉笙也癱軟到地上,瞪著大眼,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過了片刻,最後一顆火石落在了三人身旁的地上,一路滾到路邊的溝渠中。見火石雨已停,二尾終於慢慢向一旁倒去。三尾和卉笙趕緊扶起二尾,驚覺她背後已全被燒傷,竟連一處完整的皮膚都沒有了。三尾和卉笙邊哭邊呼喚著二尾。二尾撐著一口氣,虛弱地說:“快走!那老道隻怕要追上來了。”
三尾拚命搖著頭道:“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卉笙環顧了一圈化為灰燼的綠絨鎮,還有早已燒得麵目全非的一句句焦炭般的屍體,握緊了手裏的長恨流波,狠狠地說:“我不走,大不了,我和那老道同歸於盡!”
二尾厲聲道:“你們拿什麽去和那老道同歸於盡?!快走,你們不走,最後隻能是咱們幾人全都葬身於此,隻會讓那老道稱了心如了意!照眼前這情形,能活幾個是幾個。隻有活著,才有希望,才有機會去變強,日後才能幫我們報仇!”說完,她一把推開了卉笙和三尾,大聲喝道:“快走,走啊!”
卉笙擦了一把淚,拉起三尾就跑起來。二尾看著遠去的二人,欣慰地笑了笑。
卉笙和三尾一路不停地跑,這一路上屍橫遍野,廢墟堆裏混雜著碎屍斷臂或是焚盡成灰的殘骨,她二人隻能一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生怕一看到兩側的慘狀,內心就會崩塌。
一路來到綠絨鎮的邊緣,卻發現鎮子早已被法障包圍住,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法障邊緣,趴滿了一具具燒焦的屍體,有些屍體上還冒著火焰,仿佛不願放過任何一點生命力一般。卉笙望著這一切,恐懼和狠意夾雜而生,原來,行凶之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想放過綠絨鎮的任何一人嗎?綠絨鎮的百姓到底做錯了什麽,要遭到這樣非人般殘忍的對待?
就在卉笙和三尾駭然悲痛於眼前情形之時,一陣大風刮過,一個綠色的身影落在了二人身後,那人開口問道:“你們想逃去哪兒啊?可惜,你們出不去了,今日,誰也走不出綠絨鎮了。”看見峒兮的那一瞬,二人都明白,此時綠絨鎮隻剩下他們二人了。
沒有時間去悲傷,峒兮已經揮劍攻了過來。卉笙拿出長恨流波,三尾也是一副應戰之姿。峒兮一劍刺來,卉笙和三尾朝兩邊一躍躲過了這一劍。卉笙右手握劍,左手施一天雷術,一時間,數道閃電擊打在地,逼得峒兮接連閃開,卉笙再以長恨流波刺去,卻發現刺中的不過是峒兮的一個幻影。
下一瞬,峒兮現身於卉笙身後,抬劍刺向卉笙。但三尾一個地搖術攻過來,峒兮腳下的土地頓時長出數十跟鋒利的土刺,逼得峒兮隻得再次向後翻了幾個跟頭。
峒兮剛一落地,三尾突然衝了過來,她亮出尖銳的指甲準備襲擊峒兮。峒兮向後一側身,輕巧地躲開了三尾。然後迅速擊出一掌,將三尾震飛了出去。同時,卉笙從右邊衝了出來,峒兮一個法術放過去,土中突然竄出兩隻大手,將卉笙牢牢抓了起來,然後峒兮立刻揮劍刺向卉笙。這一劍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卉笙卻突然笑了,也好,一個人獨活也沒意思,能與大家做個伴也不寂寞了,隻可惜沒能拉這個老道一起陪葬。
就在劍尖離卉笙的喉嚨隻有不到一寸之時,峒兮的劍突然停了下來,仿佛有一堵牆攔在了卉笙身前,攔截住了峒兮這一劍。二人瞠目結舌地愣在了原地。片刻後,峒兮反應過來抽劍回身,準備再次刺向卉笙。但是劍還未出手,他就像是被兩隻透明的手抓住了一樣,動彈不得了。他憑空掙紮著,卻慢慢被托至半空中。他驚愕不已,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但不論他如何掙紮,還是被困在半空中無法掙脫。他很不甘心,大吼一聲,將一身法力向四方散出去。一時間,周圍樹木全被削得隻剩根部抓地,地上的花草也被連根拔起,吹散開去。卉笙和三尾都奮力抵擋,但還是被震得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直接暈倒在地。
可即便峒兮已經施法至此,依舊沒能掙脫出那無形之手。他還在怒吼,還在拚命掙紮。
“別費力氣了。”話音剛落,涵櫟憑空出現在不遠處。他緩步走向三尾,此時三尾已變成了一隻狐狸大小的白狐,蜷縮成一團。涵櫟取出一枚紅色珠球,將三尾收入珠中。又走到卉笙麵前,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轉身準備離去。
“二殿下,神族不幹涉下界,你如此行事,真不怕毀了盟約?”峒兮咬著牙大吼道。
涵櫟停下腳步,微微側首,看都未看峒兮一眼,說道:“你們想要的,無非是卉笙消失。我可以保證,從今往後她都不會再出現在法界,神族人也不會知道你們的秘密。你若還是步步緊逼,我便將卉笙之事,連同你們今日所行種種一並說出去,我看那時,你們還憑什麽在法界立足。請把我的話也帶給你們那位皇帝聽聽。”說完涵櫟抱著卉笙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