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前塵往事如浮雲
厲炎見平今如此放低姿態,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哼了一聲。
“另外。”平今斜嘴笑了一下又道,“我已經和鎮長說了,那魔獸已被我們殺死了。以後這渾天溟獸就不要再在萬州大陸上出現了,否則我不好解釋。”
厲炎斜眼看了一眼平今:“知道了。”便拂袖離去。
密室裏,卉笙正盤腿靜坐在一角,慢慢回味著剛剛即墨平今的一席話。自己闖入平今府邸的事情已然暴露了,雖然她充傻裝楞地否認了自己進來了這間密室,但是平今又能信自己幾分呢?他會不會懷疑那日撞見他在山林裏啟動法陣的人也是自己呢?倘若如此,平今索性殺了自己豈不是一了百了。之所以留自己一條命,是因為要牽製皇上嗎?這就更匪夷所思了,自己乃一介平民,又怎會與皇上扯上關係?還有,那魔獸真的死了嗎?爺爺如今也在平今公子手裏,這使得自己的行動越發被動了。
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這密室被人上了非常奇特的發障,她怎麽都破不了。心裏明明牽掛爺爺,卻什麽都做不了,這種無力感,令卉笙為自己的無能而愧疚。
密室沒有窗戶,無法得知外麵的時間。卉笙隻能坐在牆角,思緒一團混亂。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卉笙坐在角落裏,就快要被寂寞與焦慮吞噬的時候,密室的另一端突然出現了一道細長光線。卉笙抬頭望去,隻見那道光線迅速地向兩邊擴開,在空蕩蕩的空中拉開了一道光亮無比的門。因為長久地處在昏暗的密室裏,卉笙的眼睛一下子適應不了這樣的光亮,她不禁拿手臂遮擋在眼前。放下手臂時,發現眼前站著的人,竟然是涵櫟!
一襲藏青打底配棕黃繡紋長衫的涵櫟,一步一步走到了卉笙的麵前。他微微俯身,輕輕聲道:“我說過,一切準備妥當,我便接你去見你娘親。如今我準備好了,你可願和我一起去?”
卉笙抬起頭,看見一隻手伸到了自己的麵前。這隻手的後麵,是一張清秀中露出微笑的臉,和一雙堅定又清澈的眼睛。她想開口,卻發現嗓子因為太久沒有喝水而變得幹澀不已,聲音也有些發不出來了。她想到了之前和爺爺關於娘親的對話,又想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也許和他走,是離開這個密室最好的辦法。但是,爺爺怎麽辦呢?
“你爺爺那邊大可放心,我去看過他了,他雖受了傷,卻無大礙,須得休息數日。大致發生了何事,你爺爺同我講了一下,我想平今留你爺爺在府中,應該就是做個人質好牽製於你,所以平今不會拿你爺爺怎樣的。”
這個人真神奇,仿佛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一樣。她看著涵櫟那一雙紫色眼睛,不知為何,他眼中紫色的光芒令她非常想放下一切防備,去相信這雙眼睛的主人。似是不自覺地,卉笙輕抬右手,慢慢放在了涵櫟伸出的手中。涵櫟笑了一下,一把抓起她,拉起她便往那扇光亮的門中走去。
她還未來得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麽,隻見眼前一亮,四周再次清晰可見時,發現自己已身處在一座炫彩琉璃建成的宮殿前。寫著“沐陽殿”三字的匾額,高掛於頂。
“先喝杯水吧。”說完,涵櫟就舉了個玉製的杯子到她麵前。
卉笙正渴著,便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一杯下肚,頓感甘甜潤喉,嗓子的幹澀和身體的疲乏一瞬間全消失了。
“你給我喝的是什麽?這裏又是哪裏?”卉笙開口問。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我隻能長話短說。這裏是什麽地方,恕我不能告訴你,但是剛剛喝的水,可以保你一個時辰內都能待在這裏不被人發現。我本來想著,過幾日找一個更好的時機再安排你與娘親見麵,但你娘親病情突然加重,我擔心她撐不住了,所以才這麽急地去找了你。是我倉促了,還請姑娘見諒。”
卉笙一聽,心頭一緊:“我娘,快不行了嗎?”
涵櫟哀然地點了點頭。“你娘親,就在這殿裏,你進去吧。我已經打點好了,裏麵沒有其他人。一個時辰內,都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你們,去吧。”
“多謝公子。”說完,卉笙便一步一步,雖有遲疑,卻沒有後退地踏上了通往沐陽殿的台階,她輕輕推開沐陽殿的大門,走了進去。這時,涵櫟雙手叉腰,輕歎一口氣:“快出來吧,別躲了。”
緊接著他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她就是卉笙?”紹冰望著已經緊閉的沐陽殿大門,問道。
涵櫟將一隻胳膊搭在紹冰的肩上,調侃地說:“你說呢?喂,看到芷瑜的女兒都已亭亭玉立了,有何感想?”
紹冰淡淡地斜了涵櫟一眼,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肩上打落,然後說:“這麽多年過去了,終於能夠和女兒見上一麵,想必她一定很開心吧。”
涵櫟見紹冰露出這樣哀傷的表情,再想到芷瑜姐的傷勢,一時之間也哀從中來。他輕輕應了一聲:“嗯,她會開心的。”
走進沐陽殿,卉笙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整座殿都由琉璃製成,殿內頂部懸浮著數排長明燈,琉璃在長明燈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如夢如幻。殿內的桌椅,也都是琉璃製成,其色彩持續變換,用手摸上去,不僅沒有冰涼堅硬之感,反而讓人覺得溫暖,而且其表麵竟像有彈性一般,能隨著按壓的力度微微調整形狀。
沒有時間驚異於這些,她隻有一個時辰。卉笙心念娘親,沒有過多停步,繼續向裏走去。穿過前廳,右側有一門,想著娘親應該就在裏麵,卉笙越來越緊張了。她咽了咽口水,推開了門。
門內,燈光比前廳要昏暗許多,琉璃製的牆壁雖然依舊光彩流動,卻不再奪目。房中最裏處,是一張琉璃床,帷幕低垂,幕簾後有一人,正靠在床頭。
似是感覺到有人進來了,芷瑜輕輕喚了一聲:“是卉笙嗎?”
聲音溫柔又虛弱,卉笙的心咚咚直跳。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床,輕輕掀起帷幕,隻見一位橙發碧眼的女子靜靜地靠在床頭,消瘦與病奄也沒有完全消磨掉她的美貌。她迎上卉笙的視線,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卉笙之前滿腔的委屈,這一路上準備好的各種抱怨,數落,不滿,甚至是淡淡的狠意,都煙消雲散了。二人相視而泣,溫熱的淚水劃過臉頰,低落而下。千言萬語,都匯成這一滴滴的淚水。
芷瑜拿手抹了抹自己的淚,道:“孩子,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卉笙點了點頭,遂坐到了芷瑜的身邊。芷瑜抬起手,拭去了卉笙臉上的淚。第一次感覺到了娘親的溫度,卉笙再一次忍不住地哭起來,哭得越來越大聲,索性一把抱住芷瑜,撲到芷瑜懷裏放聲大哭。芷瑜輕輕撫摸著卉笙的頭發,道:“我可憐的孩子,這些年,真的委屈你了。哭吧,哭吧,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吧,有娘在,有娘在呢。”
卉笙就這樣趴在芷瑜的懷中放肆地哭泣。過了許久,卉笙的哭聲漸漸變小,慢慢平靜了下來。她重新坐起身,接過芷瑜遞給她的一塊帕子,拭去了沾了一臉的鼻涕和眼淚。
“你就是我娘?”卉笙用因為大哭而沙啞著嗓子問。
芷瑜點點頭:“對,我就是你娘親,落言芷瑜。”
卉笙望著芷瑜的頭發和眼睛,橙發碧眼,原來自己生得與娘親如此相似。望著虛弱的娘親,卉笙哽咽地問:“涵櫟和我說,你快死了。”
芷瑜溫柔地點點頭:“對,我不幸受了重傷,確實時日不多了,所以他才會去尋你。”
卉笙緊緊抓住芷瑜的手,搖著頭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要你離開我。”
芷瑜眼裏的淚水又開始微微溢出:“卉笙,我可以這麽喊你吧。”卉笙趕忙點頭。“生死有命,我這一生,到這一刻能見到你,已經無悔了。就算我死了,你也要相信,你不是沒人疼沒人愛的人,娘親會永遠想著你、念著你、保佑你。”
卉笙凝望著芷瑜,芷瑜眼裏全是從容與安然。卉笙一時心痛難耐,又低頭抽泣了起來。
芷瑜依舊輕輕撫摸著卉笙,希望能安慰到她。
又過了片刻,見卉笙慢慢平靜了下來,芷瑜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阿吉待你可好?”
卉笙又拿手帕擦了擦臉,回答道:“爺爺對我很好,我們過得很好。爺爺雖然對我嚴苛,卻從來沒有虧待過我。”
“那就好,阿吉果然是一個可以信賴托付之人。”
“娘。”卉笙喊出口,二人都停頓了一瞬。卉笙看著芷瑜,決定把這些年的疑問,一口氣問個清楚。“當年,你為何將我交給阿吉爺爺就走了?為何這些年,你都不曾來看過我一眼?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