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和爺爺說了會話後,卉笙便回到房間,一個後仰躺倒在床上。想想方才酒樓裏的相遇和對話,一切都那麽不真實。其實她並不想和這個即墨平今扯上什麽關係,但是三尾非把自己扯上,真是無奈得很。不過,反正一個月後平今公子就離開了,希望在他離開之前,一切都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是夜,皇城。
子時已過,街道上已空無一人。白日裏的喧囂嘩鬧和夜晚的燈火輝煌都已散去,整座皇城安靜地與浩瀚夜空融為一體。隻有浩大威嚴的天守宮,還是華燈高照。沿著宮牆安放的長明燈,將整個天守宮映得光彩奪目。
天守宮是萬州大陸權力的中心,皓彧皇帝就在這裏指點著萬州大陸的萬裏江山。天守宮由十個主殿和二十八個偏殿組成,高台層榭且接屋連閣,雄偉壯麗又氣勢磅礴,象征著即墨家族統治整個萬州大陸的權威。
此時,皇帝主事的龍臨殿還燈火通明,皓彧皇帝正在龍椅上伏案疾書。
百年前,萬州大陸還並未統一,四國混戰,民生凋敝。直到約六十年前,前朝慶勇皇帝不斷壯大即墨家族統領的墨柱國,廣納天下高階法士,終於攻下了其它三國。其它三國最終放棄了自己家族名號,同意歸順墨柱國。慶勇皇帝為了安定民心,棄用墨柱國號,取名萬州大陸,天下得以統一。也就是那時,慶勇皇帝以“尚同”之名,將所有城門向妖族打開,從此一些妖族也開始慢慢加入到人族的生活裏。
疆土統一後,百姓終於不再為戰事所苦,開始安居樂業。但是戰敗的三國勢力依舊蠢蠢欲動,萬州大陸表麵和諧平靜,實則暗潮洶湧。
大約五十年前,端康皇帝繼位,統一了萬州大陸所有的文法禮學,規範了所有的書院和法術門派。隨後推崇“尚賢”,將朝廷之門向萬州大陸全麵打開,隻要有學識或法術高強者,皆能入朝為官。由於萬州大陸領土實在過大,難以管理,端康皇帝末期,皇帝開始在各地委任郡王,幫忙打理地方要務。
於是,如何平衡各個郡王之間的權力以確保江山平穩安定,百姓生活富足安康,就成了皇帝的大難題。
再加上,那個令人頭疼的即墨平今。
二十年前,他在鬥法大會上大敗了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即墨平今,終於榮登帝位。沒承想,這個即墨平今卻仗著前朝皇嫡子的身份,廣納賢士,或推薦賢士入朝為官,或幫助賢士家眷在各地安家立業,是以朝中許多官員都與他交好。不僅是朝堂,即墨平今的手還伸向了商賈。即墨平今生在皇城,長在皇城,很早開始就在城中置業經商,很多商行和錢莊,暗地裏操縱者都是他。慢慢地,他將產業拓展到了各個角落,在萬州大陸可謂是根深蒂固,牽一發則動全身,根本動不得。
而反觀他自己呢,不過是即墨家旁係的一個不起眼的郡王次子,他的父親為了避諱前朝皇帝,早年間就搬去了偏遠的南方居住,打理南方六郡。七歲那年,身為即墨家的子孫,按照皇家規定,他可以進入誌心監學習,學成後也將有資格參加鬥法大會。然而,他的父親生來法術平平,德才都不突出,所以幾次三番地暗示還未滿七歲的他,以他的資質,就算是去了皇城也很難有出頭之日,到時候露麵了,皇帝還會忌憚他。父親勸他不如留在南方,世襲南越王這個稱號,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
可是他不服氣,他就是要拚一拚,命裏沒有的,那就靠自己去搶。最終,他贏了。當他贏的那一刻,看見高坐金椅的端康皇帝臉上的震驚,憤怒,甚至是恐懼,他知道,那命裏沒有的,他奪來了。
當端康皇帝走到他麵前,咬牙切齒地恭喜他時,他還有過一絲擔心,這端康皇帝會不會使出什麽卑劣的手段來耍賴。好在,即墨家向來尊規守矩,鬥法大會就是他即墨皓彧贏了。不論眾人如何詫異,哪怕是前朝皇帝也心不甘情不願的,但他就是名正言順地走上了皇位。那些人就算心有不甘,但絕不敢不服。
繼位後,該如何安置即墨平今,很是頭疼。他便與平今做了個交易,隻要平今承諾遠離朝廷永不幹政,他可以允許平今留在皇城,平今手上那些產業與商貿,隻要不違法,他也可以不過問不收回。這個平今還算識趣,答應了下來。於是他賜給即墨平今萬州大陸唯一一個“公子”的稱號,讓他享有至高的榮譽,希望平今就此能夠安安分分。但對於即墨平今,他總還是心有忌諱。
是以皓彧從繼位那一日起,便是兢兢業業,一日不敢鬆懈。
皓彧正在查看地方上遞來的折子,忽而一道金光一閃而過,從殿外飛入殿內,落在了硯台旁邊。定眼一看,有一根形似金針的東西正垂直插在桌上,針尾處還星星點點閃著餘暉。轉瞬間,那金針便化作成無數光點,消散在了空中。這一切的發生不過就是眨眼之間,但是皓彧確看得真切,這是影士在通知他,有重要的信息要匯報。
為了暗地裏監視朝中官員和平今的動向,他在繼位以後,就從南方的本家召集了一大批死士,並把他訓練成了影士,專門在四處替他打探消息。男的,就被當作家丁,車夫,小二;女的,就培養成妾室,丫鬟,歌舞姬。這些影士隱藏在大臣官員的家中,混跡於萬州大陸各中樞要地的大街小巷。皓彧靠著他們,漸漸拿捏到了各大要臣和郡王的命脈。慢慢地,他也能與平今抗衡了。
影士探查到的消息,會傳音給宮中的影衛。影衛,顧名思義,就是隱藏在黑暗中的侍衛。這些影衛都是從影士裏精挑細選出來的,不僅武功高法術強,可以在危機時候保護皇帝,他們還有一定的決策能力。皇帝身邊向來人多眼雜,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第一時間把消息傳給皇帝,絕不是一件簡單之事。
影衛收到影士傳遞的情報便會立即銷毀,然後找時機飛針告知皓彧。隨後皓彧會想辦法避開旁人,在一無人之處麵見影衛,影衛會當麵口頭傳遞情報。所有的情報,不留任何紙麵痕跡。
看到這跟金針後,皓彧一刻都不想耽誤。他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急步走向殿外。殿外的宮人聽到動靜想進來伺候,也被皓彧退下了。走出殿外,皓彧環顧四周,沒有人,便施了隱身術。
他靜悄悄地沿著龍臨殿的宮牆走向大殿的後側,下了台階。遇到點燈巡邏的侍衛,他便靠著宮牆停下來,屏住呼吸。就這樣一路避開人穿過應門,走上連接通往月水閣的回廊。
月黑風高,萬物靜謐。夏日的夜晚,雖沒有白日裏的烈日灼烤,但是悶熱潮濕依舊很是難受。皓彧這一路走來,已是濕了大半衣衫。踱步來到獨立於靜心湖中央的月水閣。明月當空,月光柔和地灑了下來,將月水閣的簷角鍍上了銀邊。晚風徐徐,帶動湖麵陣陣漣漪,捎來了一絲涼爽。
皓彧卻不是來欣賞此番美景的。選在這裏,是因為這裏位處前殿與後宮之間,無論是從前殿還是後宮過來,都要經過守備森嚴的應門或路門,所以夜晚很少會有人來這附近散步。慢慢地,這裏就成了他與影衛互通消息的地方。
皓彧走上月水閣的二層,麵向湖麵,手扶護欄。他在護欄上畫出一個符咒,符咒隻亮了一瞬,便消失不見了。不一會兒,一道黑影掠過水麵,一躍而起落在了他的右後側。這黑影拱手朝他跪了下來,他揮手示意免禮。
“有何要事?”他壓低了嗓音問。
“派去跟著平今公子的影士回報,平今公子似乎意圖接近綠絨鎮的二位姑娘。”
“二位姑娘?細細說來。”
“平今公子今日午後已達綠絨鎮,路過一家名為醉仙樓的酒樓時,停車入樓和二位姑娘共食。平今公子為人向來小心,幾乎不沾非家裏庖人做的吃食。再加上他也不是個喜好美色之人,是以那位影士覺得事有蹊蹺,便來傳信。”影衛低著頭,一字一句地說著,生怕有漏掉的地方。
“確實蹊蹺。一個小小鎮子上的兩位姑娘,居然能引起他的注意。”皓彧望著湖麵,自言自語地說著。然後他將頭側向影衛問:“可有調查過這二位姑娘?”
“此消息是影士申時傳來的,那時平今公子剛剛離開酒樓,影士未能探查到有關二位女子更詳細的消息。隻知道其中一位姑娘是白狐妖,與其它兩位狐妖姐妹一同經營著醉仙樓,算是老板娘之一。另一位姑娘則是名鎮子上的居民,也是醉仙樓的常客。如果真要說有何特別之處……”影衛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接下來說的話算不算重要信息。“這位姑娘橙發碧眼,算是異於常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