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波未平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
已經連著下了三天雪都沒有停過。白色,細細密密的籠罩著整個京城,似乎是在默默祭奠什麽。那麽,又是在祭奠什麽呢?
“娘娘,外頭冷,當心身子。”珠兒扶起我微涼的手,順便塞過來一個熱乎乎的暖爐。
我沒有說話,由著她扶進殿裏。
轉眼已經過了春節,宮裏還剩了些尚未退去的火紅色餘味。兩個多月的身孕並不明顯,隻是皇上,珠兒還有修哥哥他們關心的緊,千叮嚀萬囑咐的,弄得我自己也不敢瞎動彈。
“娘娘,嚐嚐看這剛燉的山藥烏雞湯,可滋補呢。”我才進門,喜鵲就端了個小沙煲踏進屋子。
“嗯,聞上去是不錯。”我坐在桌邊,看著喜鵲將那熱氣騰騰的濃湯盛進小碗,用勺子搗著,吹了幾口氣,涼了些,才遞給我。
“這幾日也辛苦你了,天天燉著燉那的。”我由衷的向她笑笑,接過小碗,舀一勺,抿了口,齒間濃香滿溢,味道還真不錯。“嗯,喜鵲的手藝越來越好了。”我說道。
“這些都是喜鵲該做的。”喜鵲還是那樣,誇了兩句就不好意思起來。“娘娘若是喜歡,喜鵲便去跟傅太醫討滋補的方子,天天換著花樣給娘娘燉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誇了她的關係,喜鵲這話的時候,臉兒竟有些微紅。
“你呀,以後誰討了你,肯定被你喂成個大胖子。”我打趣到,又喝了口湯。
“娘娘這是說什麽呢。”喜鵲的臉越發紅了,看她平時嘰嘰喳喳的樣子,說道談婚論嫁,還是會露出小女兒的羞澀。
“好啦,不逗你了。”我笑笑,又轉頭對珠兒道:“珠兒,帶喜鵲去庫房拿件東西吧,你自己也挑揀一樣。”
“謝娘娘賞賜。”兩人同時道。
我看著她倆出去,又喝起了那滋補的湯。指尖一頓,突然想起尚禁足宮中的司徒氏,想起她在六王受傷時,倚在門邊默默守候的樣子。這個冬天,恐怕日子不太好過吧。還記得過年家宴上德妃似是無心的提起司徒還有那皇長子,不料皇上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直接把話轉到了其他事上。
心中長歎。
不多時,珠兒回來了,我便叫她把湯送去司徒那兒,想想不算妥當,又捎了些點心什麽。
“娘娘,那弘德夫人,會收麽?”珠兒問道。
“人家收不收是人家的事,我隻是盡到了我的心意。”我起身,躺到了塌上,準備小睡一會兒。
“是。”珠兒應聲退去。
大概她走了沒多久,我便沉沉睡去。可才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叫我。“娘娘。”
“怎麽了?”我微睜開眸子,睡眼惺忪。
“皇長子染了風寒,高燒不退,卻沒個太醫肯去醫治,夫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請娘娘幫這個忙。”珠兒語快說了一串,我揉著微脹的額頭,慢了半拍才反映過來。“那還不快去。”我忙道,正想拿起外衣,卻又放了下來。
皇上說過,任何人不得探視。
“去請傅太醫吧,你就不用跟去了。”我想,付清修知道他該怎麽說的。
雪已經停了,我閑著無事走到後院,那裏有一大片梅林。記得失寵那會兒還偷偷來過好幾回,現在卻成了自己的院落。
我手撫在梅樹枝頭,記得大概某一年,六王與我在這裏遇到,然後折梅挽發。今年家宴上,他的傷雖還沒好,卻仍舊談笑風生,隻不過,大概還是顧忌著皇上,自始至終都沒跟我說話。
等到冬去春來時,春暖花開季,宮裏卻傳出來一個噩耗,弘德夫人死了。
我麵無表情的看著那裝飾的蒼白的宮殿,沒有像其他女子那樣,嗚咽、抹淚。
司徒死了,皇上追悔莫及,追封弘德夫人為禎菱貴妃,並起誓要善待皇長子,無論癡兒與否。
連三月大選,都為之舍去了。
兩個月後,六王迎娶了一個商人的女兒,名:嶽琳琅。
進宮麵聖的那天,當有人指出她與仙逝的禎菱貴妃有幾分像時,皇上笑道:朕的禎菱貴妃乃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這殿下女子這般柔弱,哪抵得上司徒氏萬分?
那女子聽了後,微垂著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最近的天氣不冷不熱,舒適的很,離臨盆還有兩個月的我越發懶得走動,而皇上,時常摸著我的肚子,說些有的沒的,看樣子比我還猴急孩子的出生。
“宸郎,孩子踢我。”我突然叫道。
“真的?看來真是個不孝子,等他出生了,看我不好好教訓他。”雖是這麽說,皇上還是摸著我的大肚子,滿是愛撫。
“是麽?那我不生了,生出來就要被你教訓。”我撇撇嘴,裝作生氣道。
“我開玩笑的。疼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教訓他?”皇上笑著伸手環住我。
“皇上,皇上,嫣婕妤要生了!”
皇上的手愣在那裏。
又是這樣的場景,不禁讓我想起皇長子出生的時候。
皇上本來不讓我去,卻拗不過我。
“如昭儀娘娘,我家娘娘請您進去。”一個宮女走至我身邊,眼裏噙著淚水。看來是凶多吉少。
我看了眼皇上,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濃重的血腥味,讓我有些反胃。
我小心走至床前,其他人都已退下,隻一旁立著晏太醫,沉著眸子,分不清表情。我看著那張麵如白紙的臉,輕喚:“嫣婕妤。”
“姐姐。”她虛弱的叫我。“我活不久了,但是,我想告訴姐姐一些事情。”
“嫣婕妤請說。”
“姐姐落水,是皇後娘娘害的。”
我雖無端猜測過,但在別人口中說出來,卻仍是讓我仍是一震。
“皇長子,也是皇後娘娘。”
震驚接踵而來。
“連我,也是。”說到這兒,她苦澀笑笑。
“那為什麽要告訴我?”
“因為我曾經差點害了姐姐,”她愧疚的看了我一眼,見我有些疑惑,又說:“不過現在都過去了。我隻是不想帶著愧疚到地底下,不然也沒臉見我的孩子了。”
罷了,她又看向晏太醫,眼中那份柔情,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你恨我麽?”她突然問晏太醫,“連同恨這個孩子是麽?”她笑了起來,滿含絕望,就像是從地獄來的那般絕望,此時的她,不再那麽嬌柔可人。隻見她嬌唇一張,幽幽道出一句話,如晴天霹靂:”可是,這個孩子是你的。”
原本沉默的晏漓在聽到這句話時,猛的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嫣婕妤蘇慕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