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夏家小姐
自出了昨天那事,我便叫人加強對孩子的照看,也試著去查孩子身上的針眼的事,卻一無所獲。還變得時不時的都會去看看她,不知道是為什麽,我總對這個孩子有些抵觸。至於德妃,我恨不起來。落水的事過去了那麽久,偶爾想起的時候,心裏還是覺得不太舒坦,似乎遺漏了什麽,卻怎麽也想不通。也許德妃真的是被我一時衝動給冤枉了的,卻因著事已至此,無回天乏術。
倚欄歎,空獨守。德妃的境地,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娘娘,太後娘娘召了各宮娘娘、主子去永壽宮一聚。”喜鵲推門進來,見我沒有反應,又放大聲音重複了一遍。
“哦,那更衣吧。”我回道。
太後娘娘?我在心中默念,頓了頓腳下的步子,腦海中躍出那日郭公公與我說的話。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去的路上,正巧碰見了弘德夫人司徒氏,這次到沒有與我鬧,看她的臉色,身子似乎有些不適,也不知是怎麽了。
到了殿裏,發覺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皇後正跟人說著話,我向她見了禮,也就回了自己的位子。
“嫣姐姐,你出身好,又有禮教,琴棋書畫不說精通吧,那舞跳的卻是第二好的。”
“誒,那第一好的,是誰啊?”有人接話道。
“當然是皇後娘娘咯。”
“你呀,嘴巴甜的宮裏都不用置辦糖了。”皇後笑著說。
“嬪妾說的可都是實話,皇後娘娘可不要冤枉了嬪妾啊。”
“本宮哪裏會冤枉你,況且玨嬪妹妹最近挺得寵呢。”皇後抬起那帶著金色護甲的手,捋了捋鬢角的發。“若是本宮沒記錯的話,玨嬪妹妹家裏,可是做小生意的?”
“是,勞皇後娘娘記著了。”玨嬪回話道,麵色微微一滯,不知道皇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氣氛突然有些凝固。
“本宮昨兒聽見宮裏頭傳了些風言風語,說有人啊,自視甚高,竟敢窺探皇後之位?”皇後不緊不慢的說著,玨嬪的臉色卻越漸發白。
“嬪妾沒有,嬪妾沒有。”玨嬪極力否認。
“本宮又沒說是你,你緊張什麽?”她頓了頓,看玨嬪的朱唇一張一合,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宛如一條將死的魚,被人撈出了水裏,看著它苟延殘喘。“那個人這麽不知天高地厚,不把本宮放在眼裏,怎麽可能是知書達禮的玨嬪呢?”皇後瞥了眼那個女子,繼續說:“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自己什麽身份,什麽斤兩,最好還掂量清楚。若是再傳到本宮耳裏,可不要說本宮不講情麵。”皇後說著,眼瞼微垂,我眼尖看到她瞥了我一眼。
“皇後娘娘訓斥的是。”一宮人齊道。
“太後娘娘駕到…”太後在宮人的攙扶下,終於慢慢悠悠的出來了。
“臣妾(嬪妾)叩見太後娘娘。”
“都免了吧。”太後廣袖一揮,被攙扶著落座。看樣子,家宴過後又待在殿裏久未出門,不過興致似乎不錯,實在讓人想象不出那日她跟皇上爭執時的模樣。
“謝太後娘娘。”
“哀家今日閑來無事,便叫你們過來陪陪我這老婆子。”太後說著,徐徐環顧大殿,當餘光掃到我時,眸子黯了黯。“如婕妤越發的像一位故人了。”她毫無預兆的開口道,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喜怒。
我抬眼看向她,她又不再說下去,轉而扯起了一些閑話家常。
“如婕妤,皇上待你可真是好的沒話說,要知道,普通宮女能做上婕妤的位子,在我朝,你可是第一個獲此殊榮的女子啊。”太後頗有些似笑非笑,說到“皇上真是待你好的沒話說”時,竟有些憤恨一閃而過。
“是太後娘娘太抬舉臣妾了,能侍候皇上左右,乃是臣妾之福,臣妾隻是盡力做好本分的事。”
“以前是個宮女兒也就算了,現今如婕妤既已身為娘娘,皇上又寵愛有加,可曾想過去尋一尋家人?”我心裏一咯噔,果然,終究是要拿我的出身來說事的。“哀家記得,你很小就入宮了。”
“回太後娘娘的話,臣妾也希望可以找回自己的家人,隻是苦於無從找起。若是太後娘娘抬愛,可以幫臣妾這個忙,那臣妾定然感恩待德。”
隻見太後抿嘴輕笑:“巧了,前幾日有人潛入內務府,偷東西也不偷,偏偏將如婕妤的玉蝶給燒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為之,要掩藏什麽?”
殿內竊竊私語,因為都沒有聽到過這個消息。我也是吃了一驚,想想約莫是皇上把事情壓了下來吧。那麽,既然太後是怕著皇上的,那今天又怎,麽敢?除非…除非她有什麽絕對能扳倒我的把柄。
我淡淡然,“臣妾坦蕩,自認沒得罪什麽人,能恨臣妾到要冒那麽大風險把玉蝶燒了。”又環顧四周,笑看這些被粉飾的絕美的嘴臉。
太後顯然知道我是故意會錯意了,也不怒,不緊不慢,字字無心,卻字字敲在了我的心上:“十年前,夏丞相通敵賣國,後事態敗露,遭到敵國探子滅門。”她頓了頓,停下來,看好戲似的看著我。可惜,我的表情就像在聽故事一般。隻得繼續說道:“先皇仁愛,念在夏丞相也算是有功之臣,隻因一念之差就落得如此下場,雖說下場終究難逃一死,卻也命了人好好葬了。隻不過……”她話鋒一轉,眼中銳利乍現。“清點人數的時候,少了一個人。”
我倒抽一口涼氣,鼻間隱約傳來淡淡的血腥味,手心傳來的痛告訴我絕不能軟弱。
“夏家的三小姐不見了。”她一字一頓的吐出來這幾個字。笑的明媚,仿佛光陰在她身上退回。在我看來,卻那麽的可怖。
“算算日子,那女娃娃也該跟你一般大了,你說,是不是呢?夏於心。”她如釋重負,念出了我十幾年來不曾有人提起的名字。
我有些眩暈,喉口收緊,說不出話來。
“她是罪臣之女…”
“是啊,這麽汙穢不堪的身份怎麽可以侍候皇上。”
……
就這樣,我被人七手八腳的綁去了大牢。這是第二次來了,沒想到是,自己竟也成了階下囚。
我站在空蕩蕩的黑屋子裏,陰暗潮濕,突然覺得有些累了。是什麽模糊了視線。
宸郎,你會來找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