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吾帝昭宸
鍾粹宮中,皇上端坐於殿上,右側坐著淑妃娘娘,我立於左側…
“宣秀女小主進殿——”隨著這尖銳的聲音,那些打扮一新的女子們井然有序的步入大殿,少說也有百餘人。
自此,選秀正式開始,秀女們八個一排,依次上前,皇上見著有興趣的,便留下牌子。幾輪下來,也不過留了六七個,皇上到是少了興致。
“下一位,士大夫墨衍之女,墨子渝。”一位女子緩步上前,身著素色衣衫,袖口處恰到好處的秀上了幾朵蓮花,群擺微微的摺皺,則像一片垂下的荷葉,頭帶一支玉質的蓮花簪,儼然一位清麗佳人。
“民女墨氏,叩見皇上。”
是蓮花,我看了看皇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神采。隻聽他威嚴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容不得半分拒絕:“你喜歡蓮花?”
“回皇上的話,蓮花雖不及國花牡丹端莊奪目,卻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民女十分欣賞它的品性。”她垂眸答話道,語氣裏是故作的鎮定。
皇上的眼神暗了暗,似乎對回答不甚滿意,卻仍是說:“留下吧。”
我執筆在花名冊上記下,埋頭的瞬間,隱約看見淑妃笑的隱晦。
後麵的秀女也隻是大概看過就下去了,這次選秀,總共留了九麵牌子,阮氏為貴人,恬氏、墨氏,為美人,顏氏、染氏為常在,秦氏為選侍,夕氏、夏氏、藍氏、分別為采女,更衣。
“姑姑,請留步。”剛忙完了殿選的事,日已西沉,路上卻被人叫住,轉身一看,是玥婕妤,遂行禮道:“奴婢見過婕妤娘娘。”
“免了免了,”剛起身就被她一把拉過,我看了看被她握住的手臂,遲疑著,她卻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姑姑,今日皇上可有看中哪家小姐?”想想又似乎覺得自己失言,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皇上…皇上…看中了多少…啊,不對不對…”看著她為難的樣子,心中覺得有些好笑。
“娘娘入宮才一月有餘,又貌美如花,德才兼備,且是欽點入宮的,皇上自然會多在負月殿走動,娘娘大可放心。”
她似乎極是信我的話,舒了口氣,莞爾一笑:“姑姑這麽說,我便放心了,”臉上是初為人婦的甜蜜。又似想到了什麽,歡喜道:“改日姑姑閑下來便去我宮裏坐坐吧,挽月做的點心可好吃了。”
這個玥婕妤,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如此毫無心計,該能走多遠啊。也許皇上就是喜歡她這點吧,最近越發寵愛了。
我在心中微歎,不知這新人入宮,要紅了多少人的眼。
日子就這麽平淡的過著,宮裏由於多了幾位小主,顯得越發熱鬧了。
那阮貴人人如其名,阮詩柔,長相柔美,性子也溫順的很,在皇上那裏也分得了幾分寵愛。不久便升了嬪,封號“惠”。
那位恬美人,是一冷美人,原是皇上看她性子特別留下的,但帝王家的男人天生的優越感,怎受的了那冷淡性子。一來二去,也沒了耐心。
至於那位墨美人,由於一朵蓮花,皇上似乎歡喜的緊,升了貴人,封號“容”。日子久了,私下也嬌氣起來。聽宮人們說,她與淑妃娘娘走的很勤。我突然有些明白,在此之前,宮中妃嬪怕是隻有淑妃知道皇上獨愛蓮花吧。
其他幾位,皇上也沒翻過牌子,各自過的平淡。
這幾日,我留心了下芷染,也沒什麽異常。想想她許是小孩子脾氣,一時興起吧。
正值花開爛漫時,樹木也長得蔥翠,氣溫似乎因為幾個小主的到來越發的熱了。
“惠嬪,嬪妾不過今早遇到了你,一時沒看見,沒行禮麽?你這婢子至於對嬪妾這麽橫眉豎眼的麽?”蒼翠間,傳來女子爭辯的聲音。這麽嬌橫,不是那容貴人還有誰,一口一個嬪妾,口氣卻沒有恭敬的意思。高她一品的惠嬪倒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臉兒紅一陣白一陣的,窘的無言以對。
看著也躲不過了,我微微搖頭,隻好硬著頭皮上前,行禮到:“奴婢見過惠嬪主子,見過容貴人。”
惠嬪像來了救星,忙虛扶一把,道“姑姑請起。”
“謝惠嬪主子。”我起身,那容貴人見我來了,忙不迭說道:“看看人家禦侍姑姑,多懂禮數,你那婢子可要好好學學。”
我微微皺眉,心裏雖是厭惡,但在抬眸的一瞬間,還是掛上了得體的笑容:“容貴人繆讚了,既然身為禦侍姑姑,這些禮數應當是最基本的。”言下之意,你馬屁拍在馬腿上了。頓了頓,又道:“奴婢本不應擾了兩位主子的興致,但又矩著禮數,低位遇到高位哪有不請安之理,何況是做奴婢的,還請惠嬪主子,容貴人恕罪。”
兩人表情皆是一滯,下一秒,一位笑麵如花,一位低頭不語,“姑姑這是哪裏的話,姑姑盡職盡責,何來怪罪之說。”惠嬪先發了話。
容貴人自知無趣,沉著臉,自己走了。
惠嬪看著容貴人的身影遠了,舒了口氣,眼含感激,“謝謝。”
“奴婢不懂惠嬪主子在說什麽。”福了福身,“奴婢還有事,恕奴婢告退。”
“哦,哦,好,姑姑去吧。”
我轉身離開。心裏有些後悔,我這是管什麽閑事。
入夜,乾清殿分外的明亮,皇上用過了晚膳,坐於案前,麵前堆著的是成山的奏折。
皇上又瘦了,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臉,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淩厲。
一晃眼,我也已入宮十年,遙想十年前的家變,心中又一陣抽痛。
過了很久,夜幕越發深了,皇上突然放下奏折,揉著酸脹的眉心,我識趣的上前,給皇上捏捏肩,又揉揉太陽穴。在這間隙,我問道:“皇上今日可去哪位主子那兒?”
“今天就不了吧。”皇上閉著眼睛,眼皮都沒抬一下,“孝孝,你最近老是走神,可有什麽心事?”
我微微一愣:“謝皇上關心,奴婢沒事的。”難道我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裏了?
“說了,私下沒人的時候,不必這麽客套。”他緩緩掙開眼睛,眉宇間滿是疲憊,看的我有些揪心,“我們認識十年了,你的心思我看不透麽?”
我沉默,盯著桌案上在燈罩中搖曳的燭光,不知道該說什麽。
“孝孝,為什麽不願意為妃?”他伸手握住我的手。
我身子一顫,敢忙收回,帶了幾分戲謔道:“皇上剛剛選了九位佳人,還不夠皇上享用麽?”
“你…”他語塞,臉色沉了下來,不再與我說話。
我知道他生氣了,便識趣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