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竹談
薑容心中被無奈愧疚之情包裹,張了張嘴,卻是一字都說不出,柔婉清麗的臉龐粉黛不施,帶著枝頭梨花被大雨衝刷的孱弱之感。
薑齋知道薑容的欲言又止,安撫地拍了拍薑容的肩膀。
車外是澹靈興致勃勃地說笑聲,突然壓下聲音有些嚴肅道:“最近這附近發生了一件怪事,一節竹子裏能流出十幾鬥的水,周圍村民都去拜山神去了。”
“這怎麽可能呢,一節竹子也裝不了那麽多水啊。”池景芸扶著車壁,詫異地說道。
澹靈熟練地駕馬拐彎,高深莫測地搖頭,嗬嗬笑道:“不少人親眼所見,要不然這事也傳不了怎麽遠。”
“可竹子的結構便是如此,竹壁是實心的,不能通水,竹子中間有竹節隔斷,怎麽會有十幾鬥的水?”薑容也不免詫異出聲,身為大家閨秀,但是奇聞怪談她也涉獵些許。
隨元良從前麵放慢速度,走在澹靈的旁邊,一身簡單衣袍,一張普通的人皮麵具也壓不住隨元良周身的氣度。
與拉開簾子往外瞧的薑容視線對上,燦然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兩排牙齒,薑容低頭合上簾子,不往外瞧了。
隨元良也不在意,眼睛看著藍底的簾子,身子往後靠,直直倚在馬背上,笑著出聲道:“因為鑿竹子那天剛好下雨了,雨水順著竹竿往下流,鑿了一個洞,竹壁外麵的雨水,就會改變了方向,感覺像是竹子裏麵出水。”
澹靈還是搖搖頭,和隨元良也不論尊卑,直接道:“也不是,村民說鑿開馬上就滲出來了。”
馬車軲軲聲響在官道上,路邊的野草上露珠泫然欲滴,陽光穿過樹葉而下,萬頃草野霎時被點亮,枯草也帶著回光返照之勢。
“那是上麵開裂了,竹節破了!”隨元良長居邊疆,基本沒見過竹子,對於竹子的習性也不了解。
澹靈噗呲一笑,連續幾鞭子不輕不重打在馬身上,黑馬從鼻子裏吭哧發出一身熱氣。
還是搖搖頭道,“十幾鬥水,難不成每一節都破了?”
澹靈丟一顆梅子進嘴裏,咂咂嘴道:“周圍的人猜測紛紛,有人還說是娥皇女英的眼淚,誰知道呢。”
隨元良嗤笑,“什麽娥皇女英,還傳說呢,我才不信,說不定就是故意編出來糊弄人的。”
一馬鞭敲到宣霽的馬車上,“明庭,你說呢。”
宣霽在馬車裏還未說話,另一輛馬車裏的魯太醫就開口了,“這可不一定,前有《本草時珍》記載--‘五月五日午時有雨,急伐竹竿,中必有雨’。
魯太醫拉開簾子,看著外麵大好風光,身子骨都感覺舒展了,摸著胡子回憶。
“六妹,你說呢。”薑容也有些好奇,忍不住跟薑齋在車廂裏討論。
薑齋倒是知道,以前的家裏附近就有一大片竹林,“是跟竹子的構造有關,隻不過不是上麵,而是下麵,隱藏在地下的根部,根係發達,相互關聯,而竹子生長,就是靠著連接地底的根。”
薑容一下子就懂了,訝異地微張大嘴,有些寶貝地抱住薑齋,“我的妹妹真是個女博士,怪不得以前屋子裏那麽多書呢。”
她以前屋子裏很多書?薑齋印象裏原身坐不住,針織女紅都不好,再往深裏想,薑齋回神,展顏一笑。
那是以前薑父想薑齋多讀點書,跟她母親一樣腹有詩書,硬是放在她房間裏的。
薑容跟她住的遠,而她來時,可能恰好就看見薑齋被薑父架在桌椅前讀書,認真學習的樣子。
澹靈轉身一把拉開簾子,咋咋呼呼的,瞪大兩隻圓眸,“妹妹,真是這樣嗎,你太聰明了吧,怎麽多人敲破腦袋都想不出的問題,你一下就知道啦。”
宣霽耳聰,薑齋的話一字不落地落在他耳裏,不由得笑了笑,一張豐神俊朗的臉綻放著朗月入懷的神采,端坐在馬車裏低聲道:“真是一個聰明的小姑娘。”
很顯然隨元良也聽到了,踹了車壁一腳,咬著牙齒道:“明庭,你知不知道啊!”
宣霽抖動書頁,骨節分明的手在書本下竟顯得有些秀致,淡淡的聲音傳出車廂,聲音跟在軍營裏不一樣,帶著以往沒有的隨性。
“竹子連根,根埋地底,晚上露水深重,鑿開一洞,出水便是這個緣由。”
隨元良支起身體,拉開簾子盯著宣霽,“你怎麽也知道。”
“小子,有空多讀點書吧,看你丟人現眼那個樣子,我都替你害臊。”江參將這時卻笑了起來,罵起隨元良來,可不會留情。
隨元良不敢反駁江參將,悄咪咪看了一眼旁邊的藍底簾子,小聲囁嚅道:“我哪知道一杆竹子都有那麽多學問。”
打馬往前麵去了,在他走後,一麵車簾拉開瞧著他離開的方向。
有些東西我們以為很熟悉,其實其中的許多秘密我們都不得而知。
大家不由埋頭暗笑,趕著馬繼續上路。
這幾天,大家趕路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宣霽下令盡快到達,天黑透了才打尖住下,天還沒亮就開始趕路。
西沉落日異樣紅,流光異彩的晚霞化做玉弓,形狀各異的火燒雲在天邊翻湧著,欲燃蒼穹。
二裏外有一家客棧,現在天色還能上路,但是得緊趕著才能達到下一個城鎮,宣霽沒有這次趕時間,讓人在客棧外停了下來。
“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店小二搭著白布就上來招攬客人,招呼牽馬。
隨元良衣袍一抖,翻身下馬,立馬就有店仆來牽馬車喂草料。
宣霽從車裏出來,已經換了一張極為普通的臉,周身的氣勢也極為收斂。
“住店,三間上房。”述安掏出一錠銀子,“再準備三桌上好的飯菜。”
隨元良招呼店小二讓喂精細些的草料,眼裏有些無奈一閃而過,“這馬兒還有得跑呢。”
薑齋和薑容麵上都帶著冪離,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晚都早些歇息。”宣霽說完,便先行上樓去了。
全叔,就是薑齋和隨元良在夥房見到的老兵,是江參將此次回京的車夫,千俞也不知道什麽也被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