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傷口隻是被隨元良簡單處理,不停有鮮血從捂著傷口的手上溢出,衣袖浸染得血跡斑駁。
“你是沒看見那些人不要命的樣子,硬生生拿命搏,”隨元良有些猙獰的臉上浮現幾分得意的笑,“但還是被我給逃出來了,那些狗腿子一個也別想活。”
隨元良灌了口烈酒,從喉嚨吐出一聲喟歎,“藥買得怎麽樣了?”
宣霽從行李裏拿出傷藥,熟練地掏出紗布和金瘡藥,“找到了,今夜就能到,”拿過一旁的剪子幾下剪開傷口周圍的衣料。
隨元良眼神已經有些飄忽,胡亂點了幾下頭,手裏的酒壇有些拿不住。
宣霽抬頭看著隨元良的神態,察覺到些許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不對。
薑齋在宣霽開門的一瞬間就聞到一股血腥味,其間還夾雜著一股異香,那種味道很是熟悉,衝擊著薑齋的大腦皮層,有什麽東西在破籠而出。
迫切想抓住,卻隻是曇花一現地飄忽而過,薑齋莫名心有些慌。
澹靈拿來一杯茶水遞到薑齋麵前,“妹妹,你怎麽了?是累了嗎?”
看著澹靈有些擔憂的神色,薑齋呷了一口茶水,搖搖頭,“沒事,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薑齋麵朝門坐著,眼睛好像要穿透兩扇木門,看到宣霽的屋子裏發生了何事。
“噔噔噔”幾聲上樓的聲音,傳來下午那個夥計的聲音,“客官,你們買的藥材到了,可是要搬上來?”
聽到“藥材”薑齋騰地一下站起身來,眼前浮現那株曼妙盛開的罌粟花,光線刺破昏重的迷霧,終於看見亮著獠牙的青麵惡獸,那異香是成形的毒粉發出來的。
隨元良晚上去哪了?
薑齋想去看看,外麵傳來宣霽的聲音,“放在最外麵屋子裏便可,”那是隨元良的房間。
剛起身薑齋定住在原地,宣霽和隨元良隱藏身份來此地,必是不願外人知曉,自己若是一去,免不得會撞破些什麽,而且若是隻是一個小傷。碰上這東西無論如何都是個麻煩。
薑齋站在房間裏,有些躑躅,不知道該不該去,腦海不斷想著那股味道。
異香裏混藏著血腥味,隨元良是被一把塗著阿芙蓉的武器傷了!
這邊隨元良的狀態已經不太對勁了,體溫升高卻手腳冰涼,冷汗從鬢角止不住往下淌,麵色緋紅嘴唇蒼白,嘴裏不住哼喘著粗氣。
宣霽剪開已經包裹好的傷口,細細檢查一遍,翻開的紅肉,被金創藥止血的猙獰傷口,這處傷沒傷到要處,以隨元良的體質不該如此才對。
“少爺,你看,”紗布上凝結的鮮血上一點白沫,述安指著紗布。
宣霽定睛看去,不同於金創藥的泛黃,那粉狀物很是細白,混著血水若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
“大哥,你睡了嗎?我臉有些疼,我的藥沒有了,記得你這裏還有些。”薑齋輕輕敲了敲宣霽的房門,清冷的聲音穿透室內的緊迫。
宣霽捏著紗布,知道隨元良可能著了道了,眼光在燈下流轉著,聽著薑齋的從門外傳來的聲音,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述安從裏麵打開門,側過身,薑齋頷首邁步進去,述安垂著頭,退出去反手關上門。
薑齋站在門口沒有動,承受著宣霽無言的審視。
隨元良臉色緋紅躺在床榻上,已經失去了意識,紗布、傷藥零散放著,一把剪刀上掛著浸透著血的紗布。
“你來看看這是什麽?”事出緊急,宣霽沒有跟薑齋兜圈子,既然她主動來了,也沒必要瞞住她了。
薑齋接過宣霽遞過來的紗布,眼尖地看見上麵殘存著粉沫,用指尖一勾,薑齋在燈下辨別,精致的眼眸裏滿是認真嚴肅,“是用罌粟果炮製的藥粉。”
“有何危害?”
“可能會上癮,”薑齋用烈酒洗去指尖的白沫。
宣霽微微一愣,竟好像有些站立不穩,一把扶住紅木椅背,眼裏迸發出羅刹逆世而出的殺意,從戰場下來的人,一旦釋發出氣勢,沒幾人擋得住。
“有幾成把握。”宣霽從牙齒裏一字一句迸出,拳頭攥得死緊。
“得看在血裏殘存多少藥性。”
薑齋竟從宣霽的話語裏,聽出絲絲喑啞,“如今隻能盡快割除腐肉,徹底清創。”
“割多少?”
“能割多少割多少,還得在十指放血。”
“身上有工具嗎?”
“有,”薑齋拿出布袋和不大不小的荷包。
“動手。”
薑齋有條不紊地消毒,拿出自製的藥粉,拿出小刀在焰燭上消毒,“按住他,別讓他亂動,拿塊汗巾放進他嘴裏防止咬到口舌。”
宣霽照做,防止隨元良亂動,把述安叫了進來按住隨元良雙腿,自己俯身按住隨元良上身。
薑齋在燈下仔細觀察傷口有沒有傷到血管,不敢再耽誤時間。
薑齋劃開皮肉的一瞬間,隨元良身體劇烈蜷縮著,猶如烈火上潑了一盆熱油,火焰四處炸開蔓延,皮膚上的灼燒感無可避免地衝至腦門,宣霽能清楚感受著隨元良的顫動,
宣霽能感受到隨元良掙紮的動作在減弱,鼻翼上湧著一層薄汗,“他呼吸在減弱。”
“述安,把青瓶子裏的藥丸喂一顆下去,”薑齋快速止血,準備縫合。
述安沒敢耽擱,喂了一顆下去,隨元良渙散的眼珠有些回神。
宣霽不經意看向蹲著,甚至半跪著的少女,額頭上泛著一層汗,鼻子小巧挺拔,兩片嘴唇緊緊抿著。
“擦汗,”有一滴眼珠已經要滾動,滑進薑齋的眼睛裏。
動作比腦子快,宣霽已經用巾子幫薑齋擦拭著額頭的汗水。
此時的隨元良感覺暈暈沉沉的,身體每一處都在疼,大錘子一遍一遍地敲著骨頭,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骨子裏的寒卻仿佛身處冰天雪地,身體就像一個搖搖欲墜的老房子,時時都會轟然倒塌。
有股紅線在四肢纏繞、遊走,眼前仿佛上演著一幀幀光怪陸離的夢境,一會是大軍壓境的邊關,每一個人的臉都變成自己熟悉的麵孔。
自己殺紅了眼,屠刀就直直砍向他們,他看見他們震驚的神色與無力的呼救,那刀仿佛長在他手上,操控自己的手直愣愣捅入他們身體,帶出滾燙的鮮血,
“還手啊,還手啊,”隨元良無聲地呼喊著,眼角泛著紅淚。
仿佛不知疲倦,隨元良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眼裏是清冷的寒光,麵上是黃澄的瓜萎。
她好像跟別人不一樣,當自己的屠刀就要揮向無助的薑容時,薑齋皺著眉頭動了。
手裏帶著一點銀光,動作如前兩次襲擊自己那樣快、角度也很是刁鑽。
是薑齋的銀針!隨元良死死控製住身體,看見薑齋的銀針脫手,隨元良閉著眼迎接死亡,一滴紅淚劃下,開出一朵絕美的罌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