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達
此時黃昏最後餘熱散盡,天色像一層暈染不開的黑油彩,比無限好的夕陽更給人一陣蕭瑟與荒蕪。
吳老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眼睛餘光注意著江參將遠去,他暗暗心顫,腦子猜測這一會兒發生了什麽。
吳老大頭緩緩抬起來,眼色一瞬間變得陰狠,“你說說,方才出了什麽事,張老三為何被帶走。”眼睛一轉不轉盯著薑齋,仿佛隻要薑齋露出一點端倪便上去折斷脖子。
“大人見張差爺有大將風範,且大人也說如今急需人手,”薑齋不緊不慢說到,咬重了幾個字,臉上一片平靜。
放屁,薑齋的話吳老大一個字也不信,微眯了眼,這裏除了她沒別人,心中一片了然張老三想幹嘛,但江參將一個邊將,不是一個良善之輩,隨意帶走一個有編製在身的府門衙役,難道是為了護著那丫頭?
快到焰鱗軍營,此時也知不能輕舉妄動,隻能打斷牙齒連血吞
強壓了火氣,催促薑齋拾好木柴,回到修整的地方。
薑齋抱著木柴,望著遠處已經隱隱露出一隅的軍營,手裏緊了緊。
看到薑齋,池景芸和薑容連忙迎了上去,把木柴接了過去,眼睛急急打轉著,眼角已經微紅。
吳老大往這邊望了一眼,跟旁的官差埋頭低語,盛京的衙役都不是傻子,一聽便知張老三是有去無回了,隱晦地看了薑齋一眼。
緊趕慢趕,在第一束光灑在這片土地上,薑齋他們終於到達大昭邊境,望著不遠處被朝光籠罩的軍營,並沒有如今尚早而沉靜,武器碰撞在一起的錚錚聲,整齊而響亮的軍號。
如同在晨光中潛伏一瞬間便能出擊的豹子,迅捷而凶猛。
一行人被這肅殺的氣勢心頭一震,半月來,表現得相對平靜的池景芸和薑容,心跳如雷,不由得握緊了薑齋的手,那隱隱加重的力道讓薑齋心裏一軟,安撫似的捏了捏兩人的手。
半月來的苦苦堅持,不過是因為相信薑家無罪,一定會平反,起複任用,薑家男人還未死光,薑家還在。
可如今到了這,那心中的絕望快要把兩人壓垮,都不約而同地閃過一個危險念頭。
這時一個哨兵手執長矛走了過來,吳老大趕緊拿出文書,說明來處。
哨兵對著文書上的名錄,眼睛不放過一個人地審視,細細數了人數,又查了吳老大等人的腰牌,確認無誤,便領著往軍營走去。
太陽逐漸探出頭來,溫暖柔和的太陽沒有使這座軍營的森嚴折損,反而增添不可冒犯的威嚴氣勢。
路上遇到貌不驚人,腳下有力的練武好手,騎著威風凜凜的戰馬,看向來人,眼睛似鷹一般鋒利,哨兵拿著令牌,說明來人。
那些衛兵手握在刀柄上,仿佛時刻準備出鞘,且巡視也無規律,看來是不好進也不好出,薑齋暗低著頭,細細打量。
從土門進入軍營,薑齋低垂著頭,將大致路線牢牢記住,他們去到軍營的最北邊,差不多穿過了整個軍營。
在進土門前吳老大一行人便辦好交接離開,府門衙役不得進入軍營。
整個軍營由校場和營房兩大部分組成,校場為圓形,七座營房排列於校場正南邊緣,石牆青瓦,別開生麵,在東南麵有一個小型校場。
到達一個破舊的青布帳篷前有一個穿著浣青布子的婦人,三十左右,身材魁梧,麵容寬良,一雙手布滿老繭,急急迎了上來。
從進門始,哨兵便將他們交給另兩位守兵。如今要到達地方,又將人細細對了一遍。
犯了死罪被流放的犯人被帶去了營所。
“楊大嫂,這三個是充入軍營的軍妓,好好看著,若是犯了事或想逃,直接處死便是。”
“哎哎,”楊大嫂連聲應道。
兩名守兵交代好便走了,留下池景芸三人與楊大嫂麵麵相覷。
楊大嫂麵露澀然,雖說不是頭一次了,可以往那些所謂的達官貴人到了這,要不然就是麵如乞丐,形如枯槁,或者就是頤指氣使,盛氣凜人。
看著三人即使落難也掩蓋不住的氣度容質,一時之間竟也不知如何開口。
“喲,今日來新鮮的了,瞧瞧,這嫩的也不知能待住幾個晚上,”人還沒看見,一道尖利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來人是楊二嫂,梳著油光的髻,穿著光豔卻拿不出手的料子,臉上濃妝豔抹也掩不住黝黑的麵皮,極薄的嘴唇點了猩紅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