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夢境斑駁
大巫鹹環視周圍,“夜已經很深了,這裏留下蒙頂山巫長和中庶子守候,其他人將帳內儀軌撤去,之後都回各自軍帳安歇調理。明日一早還要行軍,老身這骨頭都要累斷了。宓丫頭,若命你回自己帳內休息,看來你也是不肯,你今夜就守候在這小子身旁吧。”
明眸少女開心稱諾。其他人稱諾尊令,忙碌一番各自歇息不提。
荒雞時分,軍帳內眾人都靜靜跪坐閉目養神,少女也不例外。帳內隻有中庶子努力睜大雙眼,看護榻上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雙目緊閉,呼吸漸促,仿佛遭遇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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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努力向前跑,和侍衛回合,這裏剛出僰道不遠,天知道荒野中怎麽會有僰人襲擊官軍。
終於趕回到侍衛身旁,拋下弓,拿起戟,翻身招呼侍衛迎向追來的僰人,口中呼嘯,“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如此反複。
“大行令,您慢一點,我們快跟不上你啦。”,身後侍衛高呼。
男子身著紮鐵皮甲,衝向追趕過來的僰人中最高達魁梧的領頭之人,一手持三尺鋼劍,一手操手戟前劈。
僰人頭領很快招架不住,周圍同夥一湧而上,包圍男子,前進後退頗有章法,當有一什之數。
其他人迎向男子身後的侍衛,一場劍飲血,鈹破肉的爭鬥在叢林的一角展開。
周圍黑色袍服的秦軍士卒,聽到有人呼喚戰歌,不斷向叢林這個角落集中,遠處可以望見十數人迅速騎馬本來。
侍衛中一人,回望,高呼,“蒙騎郎,世子被僰人圍攻,快快來援。”
很快蒙騎郎領兵驅馬疾馳過來,加入戰鬥。此時,此時領頭步戰的青年男子已經身披數創,鮮血染紅了衣襟和甲衣,目赤欲裂,已經砍倒了3個圍攻的僰人。
回望來援的蒙騎郎,咧嘴大笑。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僰人首領看見騎兵來援,不再計較自身傷勢,用盡全力揮舞長劍,劈向男子脖頸。
男子微微矮身,揮劍與手戟招架,另外6個僰人拚命拿手中長劍攔截男子的兵器。
哐當,僰人首領將男子鉄胄劈開一個裂口,男子頭上頓時鮮血如注,眩暈倒下。
不待僰人首領領著眾人繼續劈砍男子要害,蒙騎郎對眾騎士高喊,“破敵射箭當是時也!”
十幾人張弓搭箭,向攻擊夥伴的僰人射擊,不一會僰人全被射倒。其他聚集過來的步卒一湧上前,持劍準備砍殺已無還手之力的僰人。
蒙騎郎發現倒在血泊中的青年男子昏迷過去,頭部滲出股股鮮血。
“這些僰人捆綁看押起來,處理他們不遲,快快抬嚴大行令回去營地,請巫醫診治。”,蒙騎郎作為在場官職爵位最高者向周圍圍獵士卒發號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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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令,關東行人出來消息,說東郡有隕石天降。”,明亮的大堂內,青年男子躬身向已經白發的典客令王敖匯報。
典客令放下手頭的公文,抬頭對男子說,“小子青,隕石天降常有之事。既然關東報了上來,你且為我分說到底有什麽異常。”
男子恭謹回答,“關東行人說,隕石頗大,其上有刻字說始皇帝死而地分。這是謀逆啊!咱們不知道還好,既然知道就必須快快匯報始皇帝陛下,否則哪些禦史又對咱們典客有說辭了。”
典客令聽罷,點點頭,“言之有理。走,作為官署第一手經手此情的大行令,你隨我一同去拜見始皇帝,告知此事。之後發生何事,都由始皇帝陛下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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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令,聽說有出關東巡視的使者監禦史,回返時在華陰舒道過夜,有人拿著一方玉璧對監禦史說:幫我給滈池君。典客令,您老知不知道這個消息?”,還是之前明亮的大堂內,青年男子躬身向仿佛又蒼老幾分的白發典客令匯報。
典客令放下手頭的公文,抬頭對男子說,“大行令,做好本職,現在關東群盜雖說人數都不多,但是山東二十幾郡,每年都層出不窮。始皇帝陛下每日批閱那麽重的郡縣奏章,已經很累了,還要操心巡遊鎮壓各地。我們做好本職,就是對始皇帝陛下的恭謹!”
男子還是快言快語,“入夏那次隕石天降,始皇帝派去東郡的監禦史也沒有探訪出何人所為。郡縣奏報隕石天降方圓五百裏都有人看到,由於當夜大雨,隕石雖說離官道不遠,但周圍是山區,離最近的鄉裏也有很遠。最後沒有人承認是自己所刻,始皇帝陛下隻能下令於隕石落處方圓數十裏的居人盡誅之,並熔煉掉隕石,陛下還賞賜我一柄隕鐵鋼劍和一把隕鐵手戟呢!”
搖搖頭繼續,“真是莫名其妙,感覺自從始皇帝陛下東巡開始,就有一張從上到下彌漫的暗網在遮掩著咱們行人的目光,大行所屬明顯不如以前了。要我說,上次不一定是隕石旁鄉裏所為,回報的行人說,隕石坑像挖的一樣,沒有落下一個大坑。別處很小的隕石,落下的隕石坑都要比那個坑大很多。會不會是有人從別處趁雨夜刻好後,放置於那處官道的呢?弄不明白。自從始皇帝大量招募山東博士和禦史後,咱們的消息越來越蔽塞了。”
典客令皺眉低聲嗬斥,“嚴大行令,不要從別人那裏找原因,推諉責任。南郡太守所寫的為吏之道就很好,要多反省自身,揣摩上意,不然有的苦頭吃。也就是你是宗室所封嚴道候世子,不然你的考功我怎麽也不會評上。你性格要收斂,冠禮好幾年了,還為郎隨始皇帝東行,怎麽還是咋咋呼呼的。”
男子恭謹回答,“諾。”,又有不甘,繼續講說,“聽說這次監禦史匯報給始皇帝,持玉璧之人說:今年祖龍死。還說什麽那人說完這句就不見了,不是人,難道是鬼麽?也就是始皇帝仁慈,不亂殺人,要是昭王時代,這些辦事不力的關東官吏應該盡數被誅殺。”
典客令聽罷,點點頭,“話是這麽說,但一切有始皇帝英明決斷。始皇帝不是也對監禦史說:祖龍者,人之先也。並不認為這是說他的。不過就奇怪了,那個玉璧竟然是始皇帝二十八年東巡過江,江浪過大,祭祀沉江的玉璧。”
男子接道,“要青說,始皇帝二十八年到今年也有八年歲月了。知道當時始皇帝過江沉玉璧的人很少,當為始皇帝近臣。還有始皇帝鹹陽遇到盜賊也很出乎意料之外,雖說始皇帝隻帶了四名侍衛,但是始皇帝行蹤知道的人也很少。總感覺有一張大網越勒越緊。始皇帝當年把高漸離的雙目熏瞎,留做樂官。上次我和典客令拜見始皇帝,始皇帝說自己眼睛模糊,感覺和傳說的高漸離眼睛變化過程一樣,細思極恐啊。”
典客令抬頭望向廳外左右,暫時無人。正了正跪坐的身軀,嚴肅說,“噤聲。此話就此一次,入我之耳,在此地和外麵都不要再講了,隔牆有耳。說起來你這個列候世子也是官祿千石,爵左更的卿士了,說話要注意影響。要不是你耶耶在戰場救過我一命,我才不會管你小子的死活。”
青年男子撇撇嘴,“我這個世子是撿的。本來我是想冠禮後爵公乘,傅籍上戰場隨蒙將軍擊匈奴的。哪想到,我那苦命的嫡親兄長,侍衛始皇帝東巡到博浪沙時,被大膽的刺客大鐵椎集中始皇帝副車,車翻牽連到護衛一側的兄長,馬匹受驚失蹄摔倒壓住大腿,竟然腿骨斷裂,流血不止而死。從那以後我耶耶每日借酒消愁,前年我冠禮後,始皇帝點我為郎,我耶耶就想著讓始皇帝立我為嗣子,不然嚴道候這個列候到我耶耶這就斷嘍,祖宗血食祭祀肯定要降等的。該死的張良,別讓我抓住你。”
典客令和藹的看著嘮嘮叨叨的年輕大行令,對這上進勁點點頭,“你小子,聽說你冠禮後,你耶耶求見宗正,要宗正為你和李信將軍家伐柯,李將軍答應將嫡出小女子許給了你,今年剛剛及笄吧。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親迎啊。”
青年男子罕見臉紅回到,“李家小女子還要幾個春秋才能親迎呢。李將軍說要留她在隴西官署養到弱冠之年,再放行我家。”
典客令,笑道,“你這模樣,莫急莫急,幾年時光很快過去。好生上進,出將入相也可期待啊。若是時日難耐,我家尚有小女未嫁,可以為妾侍。”
青年男子正色道,“唯。貴家小女還是要看我家大人的意思。”
典客令嗬嗬笑道:“青小子,我已經去書蜀郡你耶耶處。不久就要有消息了。”
青年男子苦笑,“我可說不過她,如果將來有日,還請上官告知貴家女郎不要言語欺負我便好。”
“聽說始皇帝拿到玉璧,要求太卜安排卜者占卜,卦象出遊遷徙他處大吉。之前盧生也說要始皇帝出遊在外。始皇帝眼疾越來越嚴重,國事繁忙,他們這是伶臣。始皇帝為求仙藥,還一味優容關東方士,要我說這就是禍亂之源。”
典客令,末了墨滿頭白發,“青小子,始皇帝不是聽博士諫言,遷鹹陽3萬戶去北河、榆中,晉爵一級了嗎?雖然之前他們是從關東遷到鹹陽3萬戶裏麵的。郡縣會看管的。你我還是要專注本職,不要被哪些個關東禦史抓住我們把柄,朝堂上喋喋不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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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男子呼吸明顯緊促起來,守候在旁的中庶子心不由揪了起來。不過青年男子並未有其他異狀,中庶子又定了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