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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再生衝突

  晉王府的地下密室具有議事和私牢雙重用途,對於此皖紫霄並不陌生。當年多少東窗計在此謀劃,多少細作叛徒在此終結,一念注定大起大落,一言便是生生死死,如今輪到自己,皖紫霄反而出奇的冷靜。


  自古不論是大獄還是私牢,陰森似乎成了一種特色。如此想來那地府也必定如誌怪集子裏描述的那般:百萬幽冥徘徊在忘川的彼岸,等待贖清前世的罪孽,幽幽地火襯著十殿閻王陰暗的麵孔,黑衣墨冠的地府之主翻看著前世的因因果果,提筆一揮便決定你入拔舌地獄還下刀山油鍋。


  思及此皖紫霄不由一笑,擺正跪姿,挺直腰身看向紫杉木椅上怒氣衝衝的貴胄:“王爺,你說像我這等惡人下到地獄,閻王會怎麽判?”


  從走進大門韓景皺在一起的眉頭就沒有展開過,長久地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得駭人,直到皖紫霄都不耐煩了,才帶著幾分怒氣道:“你既知後果,又為何如此。殺人剝*皮?皖紫霄我從未想到你會如此狠毒!當初我便說過‘駱城雪是該死,隻是時候未到’。這一個月來,你可知有多少人……”


  不待韓景把話說完,皖紫霄厲聲打斷:“皖紫霄罪該萬死,卻不是因為殺了一個慘無人道的駱城雪,而是隨了你!我的晉王爺!”


  韓景眼瞼下沉,雙側的咬肌繃得緊緊,一拍椅子上的扶手猛地站起身,前跨幾步拉住皖紫霄的前襟,生硬地擠出一絲笑意:“哦?我又如何?不妨說說看。”


  皖紫霄發狠般地扯出衣服,身體後仰跌坐在青石地上,滿臉的嘲弄更甚:“既然王爺不知道,那紫霄就直言了!

  第一,\t你意奪兄長江山,為臣是不忠!

  第二,\t你陷害舅父性命,為幼是不孝!


  第三,\t你征戰縱部濫殺,為人是不仁!

  第四,\t你因利見死不救,為主是不義!

  最可笑,你竟癡情一名男子!男男相戀,倫理不容,真惡心!”


  皖紫霄一言一句如根根鋼針紮得韓景渾身發疼,若說前幾條還能勉強忍受,最後一句就真是心尖兒挑血,痛到發麻。


  韓景俯下身與皖紫霄四目相對,靠得太近連一路奔波留下的土腥味都能聞得到,隨意紮住的長發垂在肩頭,細碎的發絲貼著臉龐垂下,嘴唇因為缺水有點起皮,銳利的眼睛眯起顯得狹長陰厲:“那你又如何,我的皖大人?”


  皖紫霄挑起嘴角笑笑,目光灼灼地直視著韓景,字句咬得極重:“自是罪該萬死!皖紫霄心思狠辣,手段殘暴,助紂為虐,殘害忠良理當千刀萬剮以儆效尤。再者他思慕男子,竟癡心妄想百年交好,為天理之大不容,死後定輪回入畜生道,世世掏心取肉以為懲戒。”


  散落的縷縷青絲貼在慘白的臉頰,熟悉的眉眼間多了幾分嫌惡,瞧不得他囂張,更看不得他這副自我厭棄的模樣,一口悶氣堵在韓景的胸口:“皖紫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怨我?恨我?”


  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可笑的,皖紫霄起先還是低笑後來竟笑得渾身發顫,不管韓景的難色如何難看,直到笑夠了才揚聲道:“為什麽要怨你?當初又不是你拿刀拿劍逼我的?我恨的、怨的隻有自己,一片癡心,一條賤命!自以為至少是什麽生死之交,到頭來也不過是王爺你養的一條會咬人的狗,平時千好萬好,一朝咬了主人還不是要被剝皮食肉!”


  韓景直起身子,壓了一路的火氣不斷往外噴,惱怒地指著跪伏在地上的人大聲罵道:“你以為嘉佑帝是吃幹飯的!他要看的就是曹國公怎麽落井下石,本王怎麽失去人心!為了你的一時之快,我要處理無數麻煩!皖紫霄,若不是我有意保你,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好端端的在這氣我!”


  皖紫霄抬眼看著氣急敗壞的人,偏頭一笑:“我求你了?你以為我還稀罕這條賤命?晉王爺原來也會做這些沒用的事。”


  怒氣爆增,韓景將皖紫霄搡倒在地,高高舉起的手掌卻生生停在了他的鼻尖前。死氣沉沉的眼神,顫抖的睫毛,倔強的模樣實在是太討人心疼,韓景愣在原地啞然失笑,用力將地上的人扯進懷裏,不等一刻猶豫唇齒便緊密地貼合上來。接*吻?粗暴地更像是懲罰性的食咬。


  “瘋夠沒有?!”皖紫霄用手肘撞開緊緊扣住他的男人,手背反複在唇邊擦拭:“韓景!你做戲上癮了?!”


  韓景勾唇一笑,狠狠捏住皖紫霄的下巴,磨著牙反問:“我做戲,你就沒有?也不知你我中是誰更喜歡演?既然皖紫霄你不求活路,當初又為何要找鄭毅作偽證?說得這般那般,做起來卻是另一番光景!你口口聲聲說的癡情,又有幾分出自真心?誰曉得你是不是也如此事,陪著我做戲,演個令人心疼的角色,明著說是一無所求,暗地裏卻是別有用心!”


  原以為早已麻木的心此時依舊疼到窒息,皖紫霄臉色越發慘白,嘴唇不自覺得發抖:“本想著不牽連晉王千歲,沒料到竟成了另存心機。活該是賤人!真是狗當慣了,改不了見到主子就搖尾巴的舊習!”


  時間好似凝固般,過往種種不斷在腦海中重映,他笑、他怒、他尖酸刻薄、他勾著嘴角一派溫柔。韓景鬆開手,愣了好一會兒,再次環抱住皖紫霄顫抖的身體,聲音變得無比輕柔:“紫霄,你看輕了自己……從前是我錯了,現在是你……”


  說罷再不看那人的臉色如何變化,韓景轉身離開了密室。


  從贛州到大都,十幾天的路程韓景就沒有一個正常臉色,好容易挨到王府原以為能有所緩解,沒想到他臉上的陰雲會變得更加濃重。隨從剛舒口氣,遞過來的茶水還沒有喝完就見王爺渾身低壓的回到大廳。他是這麽個狀態,明眼人自然不敢多言,一個個迅速地跑到馬棚,牽著馬候在王府門口,連頭盔都不敢解下。


  韓景稍作休整,快步出了王府,隨意地披上鬥篷,翻身上馬,手裏扯著馬韁怒道:“都傻呆著做什麽!速回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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