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7:要改製
新疆的農村工作麵臨著扶貧這個艱巨而繁重的任務。
在大集體單位上班的人,也麵臨著工資不能及時下發等各種考驗。
對於電焊工李羽來說。
每天日出日落,上班下班,家裏場裏,一年365天,除了休息日,天天如此。
李羽的生活好像一個鍾擺,機械、簡單,來回重複。
在外人眼中,她的工作實在是枯燥無趣。
在在李羽心中,每月領上工資,跟家人平安平淡地生活,就是很幸福的事了。
最近,西域縣電焊廠承接一批花園柵欄的焊接工程,為保證如期交工。
蔣場長要求自由搭配,兩人為一組。
一人用機械把鋼筋按照買房的要求彎成圖案,另一人用電焊焊接接口處。
唯一的女電焊工李羽跟依明江是一組,其餘都是兩個男子搭檔。
依明江知道李羽技術好,人勤快、不偷懶,高興地對著同事顯擺著,“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說笑歸說笑,倆人幹起活來一點兒不馬虎。
依明江幹機械的活,李羽焊接。
一周下來,倆人的工作量遠遠超過其他組。
這個月工資,依明江和李羽每人領了670元,又是電焊廠最高的效益工資。
到了發工資的日子,財務室擠得滿滿當當的。
三十幾個工人圍在財務室排隊領工資。
電焊廠男職工多,女職工寥寥無幾。
滿屋子煙霧繚繞,李羽被嗆得躲在門口一個勁兒咳嗽。
會計哈裏旦被煙霧熏得直嚷嚷,“哦吼哦!別抽了撒!領完工資出去抽不行嗎?!”
各族漢子見狀,抽的更凶了。
這些粗老爺們最喜歡逗廠裏的女職工。
哈裏旦氣的嘟囔道:“抽,抽,還有心情抽,這個月工資能領上,下個月工資在哪都不知道呢!”
躲在屋外的李羽心裏一驚,豎著耳朵聽財務室的交談聲。
“哈裏旦,說清楚,撒意思?!”
“媽的,這個月才拿了270塊錢,下個月再不發工資,吃啥喝啥?!總不能喝西北風吧?!”
“聽說有些單位不少人停薪留職出去幹,電焊廠的出去能幹啥?還不當焊工嘛?!在哪當焊工不一樣。”
“不一樣撒,建築工地當焊工,一個月1000塊錢撒。”
“那你為啥不去工地幹?”
“哎,哈裏旦,你咋扣我20塊錢撒?”
“你上個月遲到早退10次哎,扣20塊錢都是少的了。”
“哈裏旦,撒意思,說嘛!”
……
李羽斜靠財務室門邊的牆邊,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心裏不由忐忑不安起來。
眼看著還有一年多就要熬到退休了,電焊廠可千萬別倒閉啊!
她的內心默默祈禱著。
可是,生活往往不遂人願。
你越想得到什麽,往往高不可及。
當你希望不要出現什麽狀況時,你最不願看見的結果就會猝不及防地來臨。
讓你再次感到生活的殘酷和無奈。
電焊廠接連三個月虧損,終於到麵臨“結構調整”的改製時期。
上崗下崗的選擇降臨在每個電焊工身上。
幸虧李羽技術好,焊接水平頂呱呱,為人又勤快老實。
蔣廠長找不少人做思想工作,一直沒輪到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李羽比以前還要敬業。
可是,她的心裏還是不踏實。
這兩天,麵臨下崗的幾個同事開始互相揭短了。
張三說李四手腳不幹淨,經常低價倒賣廠裏的鋼筋,電焊廠就是被他吃裏扒外得倒賣虧損的。
李四指責王二麻子焊接的成品被買房退回來不少,一堆廢品扔在院牆處嗮太陽,給廠裏造成不少損失。
庫爾班江在領導麵前反映巴哈提經常酗酒遲到,每天焊接不了幾個東西,光等著領保底工資了。
馬桂花在廠長麵前倒古麗的鉤子(新疆土話,暗地裏使壞的意思),古麗打掃衛生,偷偷把節省下來的掃把拿回家用,古麗家的掃把夠用十幾年……
麵對著下崗的壓力,電焊廠徹底失去了往日的一團和氣。
到處都是烏煙瘴氣的。
李羽望著這些昔日的“親密朋友”,在力爭自己的崗位時所作的一切。
讓她漸漸明白一個道理:平日子,同事們你好我好、一團和氣,可是誰也不會把自己碗裏的飯勻給其他人吃。
看著相鄰的電焊工色依提江幹起活來再也不拖拖遝遝、慢條斯理了。
用風風火火、幹脆利索來形容他目前的狀態一點不為過。
看來,誰都想端好這碗大集體的飯碗。
老職工依明江私底下找李羽好幾次。
他提議,他跟李羽不如停薪留職,辭去工作單幹。
他倆在西域縣租套門麵合開一家電焊廠。
憑借他倆的技術,絕對是穩賺不賠。
依明江還告訴李羽,他私底下接了些建築工地的焊接活,掙不少錢呐。
李羽聽後,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依明江大哥,再一年,我就退休了,我就圖個安安穩穩的退休,其他什麽也不敢想。”
依明江扼腕歎息,他說就缺李羽這樣的好幫手。
李羽不參與,這事準泡湯。
企業麵臨改製讓李羽感到時代在改變,競爭已逼近眼前。
今後的大集體企業,再沒有以往溫情脈脈的“大鍋飯”,也沒有高枕無憂的鐵飯碗。
以後,隻有商品經濟嚴酷的規律和工業文化鐵的紀律。
李羽深感掌握住過硬的技術和勤勞的工作才是保住工作的唯一正道。
企業的改革和改製,把一攤死水的大集體單位攪活了。
不少人主動辭掉這吃不飽、餓不死的泥飯碗,離開西域、離開新疆去外麵的世界闖蕩。
90年代初,工業化浪潮在珠江三角洲古老大地奔湧,一座座氣勢恢宏的鋼筋水泥工業廠房拔地而起。
那裏勞力不敷使用,在內地規模空前的人口大流動開始了。
長城內外的少男少女帶著玫瑰色希冀,告別父老鄉親,追逐他們的夢想。
同樣,也有不少年輕人來新疆實現人生夢想。
隨著電視新聞的報道和內地城市勁歌金曲的播放,不斷有各類消息傳入這相對閉塞的新疆西域縣城。
這些新鮮事物早已使新疆的待業青年或不安分的職工們有足夠的素材和想象來編織自己的內地夢:車如流水、城開不夜、燈紅酒綠……
在這些年輕人心中有了這樣一個觀念。
反正,內地就是繁華興旺、掙大錢的好地方。
內地啥都比閉塞落後又偏遠的新疆強。
有種美國的月亮比中國圓的歪道理。
這不,電焊廠兩個小年輕開始蠢蠢欲動。
他倆是電焊廠第一批停薪留職的職工。
這一年,很多新疆人走出了星星峽,去外地打拚屬於自己的人生。
當然,也有不少內地人來新疆做生意、打工,淘出他們的第一桶金。
在新疆東部的哈密市,其所轄地有座星星山。
星星山中有一條貫通南北的通道,它並不是特別險峻的峽穀,而是個隘口。
星星峽就是扼守這個通道的要隘,古稱磧口。
之所以叫星星峽,據說因星星山產石英石,每當皓月當空,山上石英石閃閃發光,像滿天星鬥,因此,石頭叫星星山,峽就得名星星峽。
星星峽位於新疆和甘肅交界處,是入疆第一站,素有新疆東大門“第一咽喉重鎮”之稱,曾是古代兵家必爭之地。
90年代初中期,無數的新疆人高歌一曲齊秦所唱的流行歌曲《外麵的世界》,獨自一人或結伴而行,離開星星峽去外麵的世界打拚屬於自己的世界。
也有不少內地人經過星星峽來新疆尋找自己的人生,在新疆紮根生活。
每個穿梭在星星峽的過客都在追逐著自己的夢。
美夢,或者噩夢,其中的心酸隻要他們自己知道……
人口不用禁錮在當地,開始自由流動出外謀生,這一現象是時代的進步、新疆的進步,更是中國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