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0:賊娃子
巴格達提是沙棗樹鄉出了名的宰羊人。
一把剔骨刀使得出神入化,剝一張羊皮下來不沾半絲筋肉。
從宰殺、剝皮、分割、清洗羊雜,也就一刻鍾左右的時間。
這還不算啥,最令人讚歎不已的是他數羊的水平極其高超,任何人學不來。
一群羊從他眼前走過,他就能準確說出羊隻的數量。
據說,誤差最多也就是一隻羊的數量,多一隻或少一隻。
巴格達提是牧民世家,繈褓時就被母親抱在懷裏騎在馬上放牧。
不少哈薩克牧民上門請教他掃一眼數羊的技巧。
巴格達提將數羊時,把羊群分成數個三角形、正方形等幾何圖形的方法手把手教給求學者。
可一個個的都是無功而返。
看來,這數羊的技巧也不是誰都能學會的。
老友駱峰故意逗巴格達提,他是不是在教別人時留了一手。
巴格達提雙眼一瞪,臉紅脖子粗的辯解道:“我兩歲時,爺爺就抱著我在馬上數羊,都練了50多年了。這些個巴拉(男孩)想幾天就學會,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駱峰笑道:“看來,你這數羊的技巧可是童子功,一口想吃個大胖子,在白日做夢呀。”
巴格達提性子隨和,跟豁達善良的駱峰相處的很融洽。
駱峰家是老新疆人,受周圍維吾爾、哈薩克族等村民飲食習慣的影響,自小就不吃大肉(豬肉),算是半個清真了。
他家的飲食習慣跟MUSILIN群眾差不多。
每天要喝一碗奶茶,喜歡吃皮辣紅、清燉羊肉。
巴格達提長期跟駱峰相處,在飲食上沒那麽多嚴苛的講究了。
隻要駱峰家做好吃的,巴格達提就會聞著香味過來蹭一頓飯。
這天,駱峰、李羽夫婦為表達謝意,邀請巴格達提、沙拉夫婦來家裏吃晚飯。
巴格達提欣然接受,“早就想吃你家的辣子炒雞了。”
沙拉雙手捧著李羽送給她家的洗澡用的塑料布、掛鉤、掛衣架,愛不釋手。
李羽尋思著艾力家飲食上特別講究,晚飯沒邀請艾力一家。
她給瑪利亞除了送塑料布、掛鉤、和掛衣架外,捎帶著送了一個壇形花架。
酷愛養花的瑪利亞笑得臉上開了花,指著窗台上那盆開滿紅花的“撥拉臭”,美滋滋說道:“我把撥拉臭放在架子上,亞麻(很)好看。”
“撥拉臭”實際就是月月紅,因用手撥拉下月月紅的花葉子,會散發出一種怪味。
沙棗樹鄉村民稱月月紅為“撥拉臭”。
這夜,外麵又哩哩啦啦地下起了小雨。
巴格達提夫婦坐在駱峰家餐桌旁,津津有味地吃著辣子炒雞。
駱峰還在川疆百貨買了兩瓶伊犁大曲。
兄弟倆喝著小酒、吃著雞肉,好不樂哉。
陰雨連綿的秋夜,即便天色沒黑透,村民們也都窩在屋裏,懶得出門。
那條貫通村裏的大馬路上沒一個人影。
此刻,巴格達提家後院的棚圈裏。
酒鬼托乎塔爾和他那商品糧戶口的媳婦巴哈古麗借著天邊的最後一抹亮光,驅趕著六隻羊急慌慌朝後院門口走去。
翌日清晨,阿勒瑪勒村籠罩在霧氣之中,隨著太陽慢慢升起,霧氣開始升騰飄散,秀美的阿勒瑪勒村也慢慢露出了它美麗的容顏。
一棟棟古樸的土屋、北山坡慢慢出行的牧群,與西邊那蜿蜒的伊犁河支流、藍天、白雲交相輝映,頗為壯觀。
下了一夜的雨,空氣也格外潮濕清新。
昨夜在駱峰家喝酒喝到大半夜,巴格達提和妻子在他家後院羊群咩咩的叫聲中醒來。
巴格達提用手揉著太陽穴,對著妻子沙拉說道:“老婆子,我在睡會,你去喂下羊。”
沙拉朝賴在床上的丈夫翻個白眼,埋怨道:“不讓你喝,不讓你喝,你非要喝,你最後都搶酒喝了,再這樣下去,我看你就是第二個托乎塔爾了。”
女人雖然嘴裏絮叨著,可是手腳麻利地穿衣穿鞋。
她連臉都顧不得洗,就去後院喂羊。
沙拉抱著一堆青黃相間的野草朝棚圈走去。
懷裏的野草擋住了她的視線。
沙拉憑借感覺走進棚圈,南東邊牆根處的槽裏添加草料。
兩隻俏皮的羊用嘴巴拽著沙拉的褲子朝後扯。
沙拉溫柔地笑笑,用手扒拉開這兩隻羊。
這一黑一白的兩隻羊是她拿著奶瓶親自喂養的,兩隻羊見了她格外親。
沙拉含著笑朝外走去。
突然,嘴角的笑凝固在臉上。
她盯著棚圈外的腳印驚呆住了。
濕漉漉的地麵上有幾串腳印,還有幾隻羊踩踏過的痕跡。
沙拉猛地一回頭,開始清點起羊群來。
她數完第一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連著清點了三遍。
這次確認自家昨晚丟了六隻羊。
沙拉扯著嗓子驚呼道:“賊娃子偷羊了!賊娃子偷羊了!賊娃子把我家的羊偷走了!”
一牆之隔的駱峰聽到西邊院落的喊聲,顧不得給老牛套車了。
他撒腿朝巴格達提家跑來。
沙拉的喊聲在這個靜謐的清晨格外響亮。
周圍的鄰居都聞訊趕了過來。
巴格達提雙手提著褲子、係著腰上的皮帶,趿拉著布鞋衝到後院。
駱峰、艾力、馬明、小四川以及周圍鄰居湧在巴格達提家的後院。
沙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著,“哪個不要臉的賊娃子,偷走了我的六隻羊。”
巴格達提站在棚圈外掃了一眼,篤定的語氣說道:“丟了三隻公羊,三隻母羊,兩隻母羊肚子裏都有娃娃了。”
駱峰和艾力細細觀察著地麵上淩亂的腳印,沿著腳印朝外走去。
所有人跟隨著他倆走出巴格達提家的後院,過了一條狹窄的小路。
他們又順著小路朝南走去,穿過一條羊腸小道再右拐,就上了大馬路。
艾力和駱峰分析著腳印繼續朝前走,大概快到了馬路西邊的三岔路口,這痕跡消失在馬路淩亂的腳印中。
二十幾個村民將艾力和駱峰團團圍著,聽著他倆的分析結果。
駱峰回頭指著地下的腳印推斷道:“賊娃子是兩個人,還熟悉咱阿勒瑪勒村的情況。”
艾力也指著路麵的道道車轍印,分析道:“看樣子,這賊娃子有人接迎,昨晚那麽大的雨,又是天黑了,兩個人趕羊,不可能,羊到了天黑就不動了,拿鞭子趕都趕不走。”
駱峰摩挲著下巴猜測著,“要是有人接迎的話,接迎的人肯定會把偷來的羊拉倒巴紮去賣,今天是西域市巴紮,我估摸著賊娃子不敢到咱西域縣巴紮賣羊,巴紮就在阿勒瑪勒村東邊,他不敢來。”
圍觀的村民對駱峰的推斷無不點頭讚許。
一個個隨聲附和道:“傻駱駝,沒錯,賊娃子不敢來咱巴紮賣羊。”
“到巴紮來抓住他們,打死他們,這些壞家夥!”
“佛地對頭撒(回民話,說的對),讓額(我)去賣偷來的羊,額也跑地遠遠的,咋勺子(傻瓜)樣自投羅網撒。”馬明應聲著。
駱峰偏過臉對身旁一臉沮喪的巴格達提說道:“老巴,走,咱倆趕緊兒去西域市巴紮找羊去。”
小四川提醒道:“傻駱駝,你就這麽肯定賊娃子趕到巴紮賣羊去了?萬一他拿回家宰了吃呢?”
駱峰篤定的口氣回道:“賊娃子偷羊,不就是想換點錢嘛?再說了,他們害怕被人發現,也想著早早脫手,隻能到巴紮上賣羊了,巴紮上好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