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碎了
糟坊是前店後作坊形式,日常售賣各種酒、醋製品,規模大些的還自己製售各種醬油。
別看規模不大,但對資產要求挺高,首先要有地皮,其次要雇人釀酒製醋,再次要錢備料備貨,最要緊的要有銷售渠道,保證製出的產品能很快賣完,這樣才能保證資金流順暢。
七場就是因為地處偏僻,鎮上的糟坊到六場來進貨後售賣,而不是自產自銷。
七場人家如果要辦酒宴請,短時間內需要大量酒水佐料也隻能六場采購。
“先生,我看他們沒安好心!”金小四憤憤道“你要當心啊!”
“小猢猻!”祝為民摸摸他的頭,一如當年王靜齋對自己那樣,“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管閑事!上次教給你的英文單詞背出來嘛……”
金小四麵孔拉的老長:“先生,我是鄉下人,會識字打算盤已經很好了,為啥還要學洋文!我又用不到!”
“小赤佬”祝為民笑罵道:“王先生的課又沒好好聽?王先生怎麽說的?這場戰爭我們必勝,但不可能速勝!從民國二十六年八一三到今天已經三年了!但還有的打呢……算他繼續打十年吧!那時候你也才二十三四,還沒我現在大。仗打完了你還打算這麽過日子?”
“去浦西的寫字間找份工作不是很好麽?能寫會算還懂洋文,到時候找老婆都方便!”
“哈哈哈”祝為民促狹的看著金小四“小赤佬,麵孔紅了,麵孔紅了!要麽現在就給你找一個,你今年也快滿14了,倒是也能結婚了!你看張家宅的胖妹阿好?福嘟嘟,肉嗒嗒,肯定脾氣好……你要喜歡我幫你說媒怎麽樣?十八隻蹄髈準備好!”
金小四頓時一溜煙的跑個沒影。
……
王先生病好了,然而給大家講了兩天課後,又病倒了……
對祝為民他隻說是要去討救兵,準備善後事宜。
但具體細節卻一言不發,隻是讓祝為民等著看好戲就行。
麵對昔日先生的賣關子,他也沒辦法……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六月十四。
這是個禮拜天,明天保衛三中隊就要來七場鎮了。
唐家大宅裏熱鬧非凡。
唐全壽穿著白色短褂,外罩黑色香雲紗罩衣,敞開衣襟露出寬板牛皮腰帶,胸前掛著金表鏈,腰帶上插著一支小手槍。
正在對著他的保衛團吆五喝六。
七場保衛團,有三十人,大多是鎮上的痞子二流子,平日偷雞摸狗,聽到唐全壽要招兵頓時都來了。
唐全壽利用各種關係從皇軍哪兒搞到不少近乎報廢的漢陽造步槍。
顯然都是東洋兵在之前戰鬥中的戰利品。
東洋兵也不蠢,手裏當然有好槍,但那是用來裝備皇協保安團的。
名為皇協保安團,實際上就是直接聽命於日軍的偽軍,與聽命於南京政府的偽軍又有區別。
此刻,距離戰爭爆發已經有三年,隨著戰線深入,大量的一線作戰部隊被不停的調到前線,深入中國腹地。
浦西的上海自然要有專門部隊駐守,番號是華中派遣軍13軍團13師團,又稱小林師團,但部隊精銳要維持周圍警戒,實際機動力量不多。
浦東鄉下便次一等,是所謂的守備隊,說起來連丙種師團都不如,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各種殘疾軍人。
此時,原本乖乖聽話的“和平軍”也開始陽奉陰違起來。
自從日本入侵中國後,國民政府被打得不停遷都,而汪精衛梁鴻誌王克敏等漢奸就跟在鬼子兵的屁股後麵不停的收攏散兵遊勇或者大小土匪,編成各色各樣的偽軍部隊。
40年3月,汪精衛“還都”南京鬧劇後,漢奸政府正式成立,這些興亞軍,共榮軍,建國軍被統一收編,並命名為和平軍,每月從南京政府支軍餉。
這夥人覺得自己有了依靠後,頓時對鬼子兵有些看輕,覺得彼此的關係從父子,變成了兄弟。
畢竟南京政府和東京是相互成為的邦交國。
而東京也從開戰之處的三月速勝論中清醒過來,他們痛苦的承認,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徹底征服這片土地的。
在這個大前提下,軍事便讓位於政治。
連帶著對軍部的約束也大了不少,比如“對各種黃協軍要友好相待,日本顧問不可以動輒打罵黃協軍官兵。”
對此,顧問們也很傷心,他們就是挨著耳光成長起來的,在他們看來打耳光是為你好是自己人是親如一家的表現,現在不讓打耳光了,他們的心氣也變得潰散。
加上和平軍頭目的錢色腐蝕,很快日本顧問就站到了“和平軍”這邊,幫著漢奸一起向自己的祖國軟調皮。
無奈之下,守備隊隻好另起爐灶,成立完全由自己控製的“皇協保安團”等新一代偽軍組織。
那好武器當然要優先供應了。
再加上和平軍雖然陽奉陰違,但伸手要好處時卻非常之死皮賴臉,而鬼子兵出於“以華治華”的思想,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這樣浦東的和平軍暫編第一軍第13師,在師長丁錫山的帶領下從皇軍處也訛到不少好貨。
鬼子兵也不求丁師長能主動協助皇軍剿匪,隻盼著他們能看住地皮就行。
在這點上,丁師長做的不錯,他部隊的駐防處,基本沒有共匪或者忠義救國軍鬧事,這也是他伸手向太君討賞的底氣所在。
可實際上……
此刻,王靜齋就在13師第651團團部和團副談笑風生……
……
“快點,快點,你們這幫賤骨頭”唐全壽叫道“剛才命令已經下了,從現在開始誰敢喝酒我槍斃誰!明天也不準饞酒!”
“等事情結束後,我帶你們去六場開心三天!”
“唐老爺仁義!”**和二流子們頓時叫嚷起來。
六場富庶而且開心三天,顯然這三天裏,可以為所欲為了。
“還有,每個人身上都給我備好細麻繩和匕首!聽到伐!”
“祝為民還有幾個頭兒是絕對不能留的,到時候聽我命令,一定要結果他們!”
“隻要他們一死,保衛三中那20多號人就沒了心思,讓他們繳槍就繳槍,然後都捆起來,聽到伐!”
“唐老爺放心!”
保衛團的幾個骨幹帶頭喊道。
唐全壽揮揮手,示意解散隊伍,各自準備。
這時唐家大宅外麵,出現了三個人。
走在前頭的那個年紀三十多,雖然穿著短衫但起來頗為斯文,像是個讀書識字的大夥計。
跟在他後麵的兩人穿著草鞋帶著草帽,臉上油泥不少,在汗水的浸潤下仿佛是個大花臉,這一看就是賣力氣的窮人。
此刻兩人正抬著兩甕老酒,哼哧哼哧的喊著號子。
酒甕有半人多高,一個甕能裝50斤酒,算上甕本身的重量,兩人肩膀上怕不是得有200斤。
“懶骨頭,從埠頭到這裏才幾裏路?就偷懶?換肩膀換肩膀一換就不肯起來!”那個大夥計十分生氣。
“先生,六月裏太陽毒來……”年紀較大的那個苦力說到“歇一歇,歇一歇……”
“前麵還有幾步路就到了!抬進去,我們還要去別的鎮送貨,到時候你們在船上歇好了。”大夥計似乎說的也挺有道理。
“哎呦”這時,另一個苦力,忽然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失去平衡,那兩甕酒頓時落下,碰到青石板上,“哐啷哐啷”頓時摔個粉碎。
酒香在街上彌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