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愛恨的糾葛
清雪小心朝那唯一有著亮光的房屋走去，木魚聲也是那裏傳來的。已經不用小心的走路，因為院子裏麵連一個宮娥都沒有。門隻是虛掩著，清雪走了進去，室內燃著一個火爐，但是仍然有些冷。撩開破碎不堪的門簾，一個破舊的房子裏麵是陳舊而簡潔的家具，一個穿著灰色素衣的女子坐在地上背對著她，並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隻是專心的敲打著木魚。
她便是曾經恩寵一時的美麗女子，她便是昱瀟思念的母妃，她便是無辜的在冷宮中獨處十幾年的女子，而此刻她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木魚聲漸漸停止，她的手臂也停了下來放在膝蓋上，沒有回頭，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告訴你的主子不要枉費心機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殺了我也是不知道！”頭頂的青絲已經帶著銀色的亮光，而她平靜的聲音中卻帶著難以動搖的堅定。
清雪對於她的話有些意外，但是想一想便明白了，她所說的主子應該是另有他人。
“娘娘知道我是誰？”清雪平和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溫和，她上前一步坐在女子的對麵，麵帶微笑的看著她。
聽完這句話，柔妃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目光落在清雪的臉上。本來平靜的臉上刹那間浮出難以置信的壓抑，本來眼波淡然的目光一下子淩厲起來。那一瞬間很多顏色浮現在在她的臉上，讓人看不出她是喜是憂，隻是深深地震驚。
“你是誰？”目光沒有辦法從清雪的臉上移開，震驚的神情久久沒有辦法褪去，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娘娘覺得我和貴妃娘娘很像嗎？”清雪淡淡的笑了笑，她不知道對於一個冷宮中待了十幾年的人，看到自己的臉該是怎麽的心情。但是她沒有惡意，隻是以自己的方式告訴眼前的人，她並不是那個人。
“確實很像。” 眼前的人好熟悉，仿佛是那十幾年前的人。這個人究竟是誰？這個問題一下子衝擊到她平靜了十幾年的心扉。眉角眼梢有著無法磨滅的印記，隻是她眼中的神色也不相同。她知道她們並不是一個人，可是突然間出現這樣一張臉，她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恍恍惚惚的有些朦朧。
“十四年前被救出去的孩子活的很好，現在他回來了！這些年苦了娘娘了。”如水的雙眸中，波光瀲灩，帶著十足的自信，亦帶著親和的真誠。
柔妃素淨清淡的容顏定定的注視著清雪，許久許久才垂下眼簾，淚水順著已長出皺紋的眼角流了下來，清澈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仿佛胸中憋悶了好多年的一口氣，此刻才能緩緩的吐出來。
那時候，怡貴婦告訴她一定要等那天，等有個人來找她告訴她大皇子回來了。而這一天，竟等了這麽久。多少年了，她都快要不記得了，可是心中卻一直無法忘記這件事情。那夜她接受怡貴婦囑托，她知道是冒著風險的。可是沒成想卻是被禁冷宮十四年的代價，可是她都接受了認命了，隻希望不負故人所托，可以等到他回來的一天。而今天，在她苦苦了等待了十四年的今天，她等來希望，卻有些恍惚隔世的感覺。仿佛還是在夢裏，在夢裏看到的場景，那麽的不真實，卻有那麽的近在咫尺。本以為在許多年前她的淚水便流完了，可是此刻才發現淚水還是滿溢的流了出來，帶著她無盡的喜悅的發泄。
清雪坐在柔妃的對麵，她靜靜的看著她並沒有開口。雖然她不能完全洞悉柔妃此刻的心情，但是換做是自己她恐怕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十幾年的冷宮幽禁，不是每個人都能挺得過去的。雖然，她經曆這麽多委屈和痛苦，可是她隻是默默的流淚，即使身著素衣，不施粉黛卻依舊掩飾不住骨子裏麵的高雅儀態。想著這院子的情況，看著這房間裏的簡陋，感受著房間中揮之不去的寒冷，想著十幾年與自己的骨肉相隔不得見麵，她的心也很酸悶，眼中酸澀，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奪眶而出。
許久許久，柔妃的情緒才平複下來。她才將目光重新移到情緒的臉上，仔細的打量著。
“那麽，你是誰？”她保護了這麽久的秘密，雖然一下子被人揭露出來，仿佛塵封的心被掀開了一角。可是她還是不能這樣的推心置腹，她需要確定的答案。
“當年救出太子的人是我的母親，出事之前娘娘是奉皇後之命看望太子的。我還知道，娘娘那是和怡貴婦娘娘去偏殿交談。而慶華宮中，便隻有太子一個人走出去了。”所以，隻有太子一個人知道這些事情。清雪依舊是微笑望著眼前的青絲微白的女子，她的真誠和堅定有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這便對了，柔妃沒有辦法在懷疑。當然知道她和怡貴婦去偏殿談話的事情，隻有太子知道，而且也隻有太子活著出去了。如果太子不在了，那別人也沒有理由來騙她，她手裏的證據也隻是證明太子的身份而已，所以，她沒有理由懷疑。
雖然文軒的事情已經迫在眉睫，但是清雪心中卻想著另外一件事情。十幾年不見，她除了保守秘密之外，讓她最痛苦的事情，應該就是母子不得相見了。
她身體輕輕動了一下，發絲輕輕擺動，帶動著頭頂的發簪，發出如鳳鳴般的聲響。
柔妃本來漸漸平和下來的麵色不由自主的帶著驚訝，她再也沒有辦法維持她的高貴和寧和，她猛地抬起頭來，一瞬不瞬的望著清雪頭上的發簪。眼中的震驚更加超過了剛才，那是帶著懷疑帶著驚喜的眼神，她的目光緩緩的移到清雪的臉上。
“娘娘，他過的也很好。”這一刻，她真心的笑了起來。不小心，頭頂的發簪鳴聲不絕。
柔妃伸出手臂，顫顫巍巍的想要去撫摸清雪頭頂的發簪，可是手到一半便挺在半空中，隻是帶著眷戀，帶著回味的神色，一直看著那熟悉的物品。
“娘娘，三哥說，這是娘娘留個他的，讓他送給心愛的人。所喲，清雪很榮幸成為那個人。”雖然在這淒冷的房間中，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是清雪知道隻有這樣的話，才會讓她真正的開心起來。這便是一個母親最大的願望吧。
她眼中的淚水再一次的決堤了，不似剛才涓涓流淌。這一次，她不是委屈的辛酸的淚，而是欣慰的欣喜的淚。她的兒子，她最擔心最思念的人，幸福的活著，擁有著心愛的人。知道這樣的消息，對她來說可以用任何代價來換取。她壓抑不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她雙手掩口，嗚咽出聲。這麽多年的委屈，這麽多年的辛酸都可以忍受，唯獨聽到這個消息，她控製不住想要嚎啕大哭的想法。沒有什麽辦法，來舒緩此刻的心情，即使流淚也是開心的。
清雪望著她，眼中早就蓄滿的淚水也流了出來。她身體前傾，給予自己所能給予的溫暖。柔妃顫抖的身體，順勢依偎在她的懷中，依舊止不住的哭泣。
“娘娘，保重身體，很快就可以和三哥見麵了。”清雪抹去眼角的溫熱，出聲安慰柔妃娘娘。
“你叫清雪？”微微坐直身體，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剛剛她聽到清雪叫昱瀟三哥，看來她們的關係真的不錯，不由得心裏多了許多欣慰。
“是的，娘娘。”清雪淺淺一笑，殘留的淚痕被燈光照耀出白色的亮光。
沒有什麽比此刻更讓柔妃開心的，沒有什麽彼此刻更讓她滿足的。她已近不盼望著自己還會有富貴幸福的生活，已經不盼望著還會踏出著陰森的冷宮。可是，她隻想要見到自己的兒子，聽到兒子的消息。而這些年來，她被關在這裏，皇上為了讓她說出那個秘密，刻意不讓她知道任何 消息以次來折磨她。而皇後每一次刻意傳來的消息，便是讓她痛徹心扉的壞消息，希望她早點擔憂死去。
而她依舊苦苦的撐著，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夜空漆黑如墨了無邊際，又怎樣。冷宮淒涼寂靜幽暗，又怎樣。時光荏苒青春不再，又怎樣。她要的隻是她牽掛的人，幸福快樂的生活著。現在她知道了，所以她付出一切也是值得的。
夜色無聲無息的籠罩著天地，昏黃的燭火隨著風左右飄搖，寂靜淒冷的房子內，空氣依舊是沁骨的涼意。
清雪和柔妃兩個人相對而坐，柔妃的聲音舒緩低柔，將存在心理十幾年的秘密講給清雪聽。她時而凝神回憶，時而對著清雪露出喜愛的笑容。仿佛十幾年的冷宮生活，出了蒼老之外並沒有給她帶了什麽。她目光依舊是那樣的溫婉柔和的，卻仿佛蘊含著讓人不堪觸碰的堅強。而清雪大部分時間都是靜靜的聽著，做一個傾聽者一般。隻不過不僅傾聽而已，她的大腦並沒有停止思索，柔妃說的事情對她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她有很多震驚，這些陳年往事證實了她許多猜想，也推翻了她很多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