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雲遊傳》。菩薩顯靈,雲遊唇槍舌劍來救場。
顧三春,廣元蠻子和二位長老本是聽得糊塗,而今又冒出一位孩子,說的話更是讓人萬難索解。
倒是旁的高手“哦”了一聲,似是想起了什麽。
顧三春向那孩子問道:“我們三九教的誰,說了什麽?”
跪在地上的孩子哭訴道:“我父母被殺,本是難過,豈料你們教眾把凶手抓了卻說什麽殺父則已,殺母則過。難道我父親就是活該被殺麽?”
說罷圍在一旁的百姓,指指點點,怒斥道:“這太不像話了,說的還是人話麽?三九教不愧是以盜匪為群的烏合之眾,沒有禮義廉恥……”
躲在人群中的癩痢頭不料還有意外之喜,這番話也確實太不人道,是以火上澆油,慫恿叫道:“這樣的三教九流還護什麽城,解散解散……”
眾百姓對前麵的案件漠不關心,聽得明白這番言論,無不為這名剛逝去雙親的孩子報以同情之心,紛紛斥責三九教的同時,跟著大喊道:“解散解散……”
這下亂成了一鍋粥,顧三春見高手神色有異,喝問道:“上次父母被殺一案,凶手可是你抓的?這話可是你說的?”
高手撓了撓頭,嘿嘿笑道:“這孩子的父親在村裏是名惡霸,平時就欺壓慣了村裏百姓,我老早就想收拾他了。
誰知他父親和他哥哥不知為了什麽發生了口角,一時衝動便將他父親給殺了。
正巧被他母親撞見,說要拉他去自首,情緒失控下又將母親也殺了。你說這是不是父親活該,母親死的冤枉?”
顧三春聽了這離奇的案子,狠狠呼了他一耳光,怒道:“蠢貨,這樣的話你能當人家麵說麽?”
想來這高手也不是第一次不分場合的亂說實話,已然是慣犯。
眼見群情激憤,三九教上下幾十人都是束手無策,左顧右盼無計可施。
高手想要將功補過,倏地把門一合,頗有經驗的嘿嘿笑道:“對付這些刁民,隻需讓他們吃閉門羹就是,我以前在離城就是這麽幹的。”
牛豬二位長老吃驚的看著他,齊聲道:“所以離城也讓你們旁門左道吃了閉門羹,又來禍害我們三九教來了?”
三人互“哼”一聲,以背而相。
這門一關,外麵的百姓叫嚷的更為厲害,撞門“砰砰”之聲,不絕於耳。
“三九教的都是縮頭烏龜麽?快點滾出來主持公道。處理不了就趁早解散,莫要誤了我們望坡城的百姓……”
聽聲音又是那帶頭的癩痢頭男子。
廣元見聞最博,皺了皺眉道:“那人分明就是有意來找茬的,而且像是江湖上人稱扇陰風點鬼火,有著造謠之祖之稱的節奏大師。”
顧三春對於江湖中事所知不多,好奇道:“何為節奏大師?”
諸人堵著門,一齊看向廣元。
廣元應道:“人體會隨著音律節奏不自覺的跟著抖腿揮手搖頭。亦會受他人言語煽動而情緒起伏,思維不由自主的跟著帶頭之人做出從眾之舉。
這是人體中一種本能的集體排他性,從而隨波逐流,人雲亦雲,失去個體自我的特殊性。
而這領頭之人便稱為節奏大師。你們是不是誰得罪了他,惹得上門報複?”
諸人聽得瞠目結舌,顧三春惱怒道:“萬不料這江湖小人如此之多,連這種事都有人領頭?當日我便該將他們全都砍了,看他們還如何造謠生事。”
“不行不行,這些人當中還有不少是受到蠱惑的無知百姓。若然當眾殺了此人,勢必失去民心,得不償失。”
二位長老在跟著小張儀混久了也知道民心所向的重要性,力主以和為貴。
諸人堵著門,“砰砰砰”的相持了一會,明陽教主蠻子終於開口道:“若是大哥在此就好了。但願大哥在魔教性命無憂,菩薩保佑我大哥早日歸來。”
蠻子也說不上為什麽,隻道大哥不論在什麽險地,總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即便他已經失蹤一年之久,依然深信大哥還活著。
廣元以背撐著門,白了他一眼,憤怒道:“都這當兒了,你這教主沒想出什麽高明的法子,倒是把菩薩搬出來了。當真是無能之至,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快點過來幫忙堵門。”
蠻子自雲遊走後,便多受廣元嘲諷排擠,已然習慣,也不掛懷。
自知才不配位,也多次有意引退這教主之位。
奈何夫人顧三春幾番力挺勸阻才繼續留下來,說這是軍師之意,在他回來之前,教中一切如常,不可添亂。
在孤魂打聽到雲遊身在魔教後,便隻身前往,研究入陣之法,意欲闖入水星城去搭救兄弟。
廣元複位教頭,教中便更無人強過於他,有恃無恐,說話也越來越大膽。若不是看在夫人麵上,早有另尋出路之意,不願與燕雀為伍。
蠻子渾不在意,邁了過去,以龐大身軀堵靠在門上。
顧三春立在一旁愁眉不展道:“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頂得了一時,也不可能一直這樣躲著。倒不如打開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眾人相顧無言,眼下無計可施,隻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便在此時,但聽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嘻笑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宜疏不宜堵。”
眾人一聽,臉露微笑,同時大喜道:“是軍師?”
“怎麽可能?他不是在魔教麽?況且身負重傷,怎能到此,定是聽岔了。”
廣元狐疑道。
“菩薩真的顯靈了,就是大哥的聲音。我和他自小長大,聲音一聽便知。”
蠻子激動欣喜道。
正自疑惑間,又聽得門外大叫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怎麽這麽多熱情的猛士?知道我要回來,特意相迎麽?
三九教卻是大門禁閉,豈是待客之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閉門不出隻知逃避豈謂君子乎?各位,借光借光……”
眾人本在猶豫,然聽得這文縐縐又臭不要臉的話語時,當即異口同聲大笑道:“就是他沒錯了。”
大門立時“咿呀”一聲大開,雲遊倚靠在門上,隨著門開,腳絆了門檻,一個踉蹌向裏撲去,險些摔倒。
眾人站了一排,怔怔的看著他微微而笑。
顧三春定神一瞧,心頭一暖,熱淚盈眶,一把將他抱住。
一旁的教眾無不喜形於色,不知為何,見了軍師歸來,都是熱血沸騰,心下似是吃了定心丸。
不論有多大困難,隻要見到有他在此,任何問題都可迎刃而解。人人都有如六神歸主,一掃適才的頹廢萎靡之氣,登時底氣十足,精神煥發。
雲遊似笑非笑,略顯尷尬的拍了拍顧三春的肩頭,嘻笑道:“這可是真真正正的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啊。顧姐姐的熱情,小張儀已經收到,莫讓兄弟見笑。”
“大哥,軍師……”
眾位兄弟看著他眉開眼笑,親切的叫喊道。
顧三春回過神來,鬆了手,忍住了淚水,收拾好情緒。正當想要問些什麽時,門外的百姓見了雲遊也是大笑道:“原來是小張儀啊,哈哈……你這是打哪來的,我們可許久未見你了。”
言語間百姓似乎對他的熱情絲毫不弱。
雲遊自小混跡在望坡城,城中百姓即使沒見過也耳聞過他的大名。
更有城中兒歌唱道:“小人小張儀,嘴甜勝花蜜。生來無父母,沾染色賭習。見人跪行禮,有奶便稱姨。望坡城不大,遇他笑哈哈……”
兒歌中褒貶且不論,但在孩子眼裏,小張儀已然成了人盡皆知的逗樂對象。
百姓見了是他也是哄笑聲一片,連那躲在人群中的節奏大師見了亦是一愣,繼而跟著叫起好來,儼然成了雲遊請來的內應一般。
雲遊揮了揮手,和許久未見的鄉親們打起招呼來:“各位望坡城的父老鄉親們,承蒙厚愛,得知我小張儀回來還如此興師動眾的前來相迎,委實不敢當,不敢當。”
旁的高手知軍師會錯了意,大聲點撥道:“軍師,這些人不是來迎你的。”
雲遊哪裏會不知,將手放在高手臉門上一推,朗聲道:“諸位鄉親如此殷勤熱切,難不成會是來找茬的麽?”
底下百姓本是群情激憤,然見小張儀回來一口一個父老鄉親,叫得親熱無比,心中怒氣漸消。
最為重要的是那帶頭的節奏大師癩痢頭也不再慫恿發話,反給雲遊捧場。
百姓一時群龍無首,聽得小張儀這樣問又怎好說自己是來鬧事的?
是以皆是左右顧盼道:“這……”
雲遊趁勢將院門大開,張手迎客嘻笑道:“諸位父老鄉親,有話請裏麵講。”
隨後百餘名百姓緩緩湧入三九教的廳前院內,院內不算大,也剛剛容得下所有人。
雲遊站在最前,上了幾步台階,朗聲道:“來者是客,賜座上茶。”
他一發話,院內登時忙活開來。
眾百姓見這小張儀待人有禮與之三九教的母老虎差異巨大,不住豎起大拇指,誇讚他識得大體,是個人物。
而先前那名孩子依是不服,當眾叫道:“別想就這樣糊弄過去,今天必須給我死去的父親一個說法。”
雲遊放眼一瞧,院內滿滿當當坐滿了人,適才自己混在人群中暗暗觀察,為首的節奏大師很明顯帶了三撥人前來鬧事。
那些人神情泰然,一點也沒有做賊心虛的樣子,顯是安排好的。
隻讓雲遊萬難理解的是,為何這群人見到自己出現後,不再掩飾,還拍手叫好?
已沒了先前的咄咄逼人之勢,反有倒戈相向吹捧自己的苗頭。
就連剛剛的案件也不再發難,好像和自己串通好了一樣,而雲遊一個也不認識,當真是曠古不解之謎了。
反觀這孩子倒是情真意切,不像是裝的,和另三撥人的態度天差地別,當務之急是先將他給安撫好才是。
雲遊轉身對教眾厲聲喝道:“是誰說的好話?這般讓人解氣?”
這一說,底下的百姓登時呆了,料來這小張儀不責罰屬下則罷怎反來幫腔說是解氣的好話?兀自民怨又沸騰起來,交頭接耳說三話四。
連教眾都是驚掉了下巴,隻道是軍師說的反話,故意讓教眾主動承認,出來討賞,畢竟這是他的一貫作風。
高手“咦”了一聲向前兩步,挺胸抬頭道:“軍師,話是我說的,要罰便罰。”
豈料雲遊背著手嘻笑道:“你嫉惡如仇,乃是好漢行徑,我罰你作甚?倘若罵一個殺父殺母的人為禽獸不如也要罰的話,豈還有天理?”
雲遊說著,所有人都是不解的望著他,那孩子疑惑道:“殺父則已,殺母則過,又與罵凶手何關?”
顧三春蠻子牛豬二位長老等人手握著手,暗自替軍師著急,想是不是他說錯了話?
不意雲遊閑庭信步的蹲到那孩子身前,微笑道:“你是誤會我兄弟意思了。禽獸不知生父卻知生母,故禽獸不知父而殺父,殺父者自是有若禽獸。
禽獸知母而不為,若是連母也殺,殺母者豈非是連禽獸也不如也?
是以我兄弟之意實際是在說這凶手是個禽獸不如之人。如此說來豈不是讓人解氣的好話麽?”
言罷,底下百姓和教眾皆是茅塞頓開,稱其罵的妙之極矣。
顧三春蠻子二位長老等人一顆懸著的心方始放下。
高手嘿嘿點頭笑道:“對,對對……我就是這意思,知我者軍師也。”
雲遊此番詭辯雖是有些強詞奪理,但因合乎自己之利,於前的說辭而論,縱使再不合理,隻要於己有利那便是在伸張正義。
踩在道德的至高點上,大可潑墨揮毫指點江山。
那孩子似懂非懂,然見眾百姓皆是稱罵的好,心下安許,料想這麽多人說對的,自是錯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