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雲遊傳》。行俠仗義小張儀。
然聽琴聲戛然而止,一道黑影在諸人頭頂竄來竄去。
忽地紅眼周身旋起一股巨大氣流,“噗”的一聲,那道黑影俯衝下來。
紅眼周身的沙石落葉霎時間被吹散,但聽“砰”的一響,那黑影著地,足下青磚也碎裂了數塊。
隻見這人一身長袍黑衣,半蹲著身子,右手拄著一具通體黝黑發著亮光,五尺來長的古箏。想來這便是方才彈奏的撫天琴了。
這黑袍客緩緩起身,站直了足有八尺之高,儼然就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他臉上戴著一個無臉麵具,赤紅發色,向著四方炸開,有如獅頭一般。
這天神下凡的氣勢讓諸人呆呆望著,啞口無言,想來此人必然就是那魔教無相聖殿的魔君了。
南山縱使複仇心切,然當看到魔君這神威凜凜的氣度也不由得望而生畏。
“聖君……”
紅眼雙手交叉於胸前行禮。
那縣老爺和諸多遊客,隻看得這魔君在耀眼陽光普照之下更顯光芒萬丈,有若神明,居然直接跪地向他朝拜起來:“菩薩顯靈了,菩薩顯靈了,保佑我家順風順水,家業興旺……”
“哈哈哈……老夫不殺無辜百姓,與這魔劍無關之人,現在大可退去。”
魔君朗聲大笑,然嘴卻未動,聲音低沉,說的正是腹語。
眾人聽了無不慌亂向著寺門逃去,逍遙三君子混入人群,快先行見勢不妙,知難而退,也跟著眾人溜了出去。
一時間數百名遊客和各派大半弟子也是逃命要緊,顧不得什麽江湖義氣了。
莫少言見三位大哥已然忘了自己,本欲跟逃出去,然見盟主牧遠攔在諸人之前,隻得尷尬的笑了笑。
見去留已定,魔教探出一步,身後留下一片殘影,移形換位,驟然便閃到了柳回舟麵前。
這鬼魅的一閃,便如是一座大山突然移了過來。隻嚇得柳回舟魂飛天外,一道颶風也似的氣息撲麵刮到,直將他吹得麵目扭曲,發亂迎風狂舞。
柳回舟怎也不料這魔頭竟會第一個對自己下手,哪敢有抵抗之心。當下想也不想,直接跪地求饒道:“聖君饒命,聖君饒命,小人確實做過一些不道義的事,將髒水潑在了貴教身上。以後再也不敢了,求聖君開恩,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小人這條狗命……”
他兀自跪地求饒,聽了方才白手紅眼二人的話,隻道是魔君怪罪了他到處抹黑汙蔑無相聖殿,是以心中有鬼便大悔其過的叫了起來。
“這石碑應該擺這裏才看著舒服。”
哪知魔君聽耳不聞,徑直走到他身後,探手抓到了那塊許願池的石碑,輕輕一提,石碑竟拔地而起。繼而走了兩步,在正中間位置拍入地下。
諸人被這魔君匪夷所思的舉動弄得無所適從,相顧愕然。
這群人中興許隻有紅眼一人知道,這是聖君的老毛病強迫症犯了。
但凡有聖君看著不順眼不舒服的東西,他都要調整過來,什麽都講究對稱和諧之美。正如紅眼和白手一樣,必須是一左一右,就連那銀龍麵具本也是一塊好的,硬生生讓聖君融成了兩半,非給他們一人一半才看著順心。
據紅眼所知,聖君貌似是有家族遺傳的怪症,每代各不相同,聖君女兒有見到人後背便忍不住踹上一腳的衝動。而她女兒的女兒據說又有心情一激動便賞人耳光的衝動。
實在是離奇之極的怪人,若非紅眼親自被她賞了耳光已然習慣,也決計不會相信世間會有這種怪症的。
也許隻有真虛道長的異食癖能和他們互較短長了。
“聖君的意思是我不該出現在這裏嗎?好,我現在就走,絕不敢與你為敵。”
柳回舟自作聰明,說完便想要奪門而出。
空悟禪師見狀,飛身下台,踏了數步,攔到柳回舟麵前,將寺門也鎖了。
“阿彌陀佛,武林各派麵對魔教來犯,怎可貪生怕死隻求自保,有失氣節。今日誰也不得出入此門,與本寺同心協力為武林造福,除此禍害。”
空悟禪師將各派命運與南隱寺捆在了一起,誓要與寺同存亡共禦外敵。以江湖道義相要挾,立時南隱寺的事成了整個武林的生死大事,反添了幾分壯懷激烈的正義。
“我們既是武林中人,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自古便是邪不勝正,大家不必驚慌。魔教再厲害,也不是我們正義一方的對手。各派向來都是同氣連枝,共盼春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無論何時都不曾變過。”
牧遠依是慷慨陳詞,這魔頭一來更將各派凝結到了一起,隻是不曾變過幾個字讓各派聽了都覺臉紅。
真虛道長也應聲道:“雖然我和這老和尚互不待見,但大局還是知道的,老道願與之共進退。”
莫少言見得大勢,朗聲跟道:“各位都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我金蘭城又怎會做縮頭烏龜。昔日力退北夷亦是身先士卒,今日自然也不會落於人後。”
說著向肅青山等人瞧了一眼。
南山追問道:“莫城主所說的落於人後是何意思?”
他看出莫少言的眼色,顯然是有意向三幫說的,要激得他們不再落於人後。
肅青山對於眼前局麵也是清楚,上前一步搶道:“為武林除害,我們三派義不容辭。”
“大哥不怕,我們也不怕。”
蘇客站到肅青山身前,柳回舟則心有餘悸,躲在二人之後。
各派弟子一齊大喝以壯聲勢:“降妖除魔,為武林除害……”
他們加起來所剩也隻一百餘人,南隱寺的數十僧人手持僧棍護在台前。
“你們這是幹嘛?交代後事麽?老夫不過是來拿劍的,與你們又毫無關係,何必為了這些和尚白白送死?”
魔君看著這些人,個個大義凜然,不覺好笑。
“魔頭,你休要挑撥我們南隱寺和各派間的關係,今日你想要奪劍,除非將我們武林各派都殺了幹淨,否則別想得逞。”
空悟禪師將南隱寺和武林各派捆得死死的,不讓各派有一絲脫離的指望。
魔君看了一眼受傷跪地的紅眼,發覺少了什麽,奇道:“紅眼,白手哪去了?”
紅眼跪在地上向著高台一指:“被那兩個老和尚給拍死了。”
“阿彌陀佛……”
佛明佛光二僧雙手合十表示歉然。
魔君聽後冷冷笑道:“那可當真是好,我們無相聖殿已是臭名昭著,今日也無外乎再多加一條罪狀。”
紅眼奇道:“聖君,是什麽?”
“滅門……”
言罷,魔君右足一頓,自他腳下立時裂開一道地縫,這縫隙直將兩旁的弟子震飛開來,徑向高台上的佛明佛光蔓延過去。
但聽“喀喇”一響,那高台也跟著從中裂開,“轟隆”一聲塌陷下去,佛明佛光兩位神僧自高台躍下,將台上高架連同神劍推至大雄寶殿門口。
空悟禪師厲聲喝道:“一齊動手……”
而此時從南隱寺逃出的遊客和各派弟子已慌亂的跑到了相儀城的大街上。
正巧雲遊和大小左三人正在一起嬉戲玩鬧,好不快活,哪裏像是一個將死之人。
“今朝有酒今朝醉,天塌地陷美人陪。”
“多少江湖英雄事,笑談灰飛不複回。”
雲遊嘻笑著又向大小左臉上伸手摸去。大小左見人來人往都不住向他們指指點點的,忙閃向一邊,嗔怒道:“公子,光天化日的成什麽樣子,你還是收斂一些的好。”
雲遊不改本色,嬉皮笑臉道:“光天化日不成樣子,是不是黑燈瞎火就可以成樣子了?”
二人辯雲遊不過,臉紅了一陣,啐了他一口道:“沒個正經。”
大小左看著雲遊一臉笑意,不禁也跟著心情明朗起來:“公子,你知道我們最佩服你什麽麽?”
“當然是佩服我的眼光了,我也佩服自己,這麽貼心的美人也讓我小張儀給找到了,不去盜墓挖寶都浪費了。”
雲遊雙手又不自覺的搭在了二人肩頭,儼然是好兄弟一般。
“不是,說正經的,我們其實最佩服你的便是你沒心沒肺的本事。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換作別人早就愁眉苦臉哭天喊地了,哪還有心思跟你一樣在這嬉皮笑臉的作打油詩。你難道不想家嗎?”
雲遊沉思道:“本來就誰也無法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或許明天死於某種意外也未可知,生死有命,過好當下便是。再過兩日,那怪醫還不回來,我們便回家。現在想那麽多也是杞人憂天,該來的總會來,能多活一天就當是賺的,這麽想的話不是更好?”
“這就是我們願意跟著你的原因了,好像和公子在一起永遠都不會有煩惱一樣。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你笑的樣子,便覺得不論遇到什麽事都會迎刃而解,就連你的傷也不必掛懷了。”
“這叫作吉人自有天相,命中早已注定,想太多都是徒勞,順道而為才是大勢所趨。我小張儀命若該絕,神仙也不會來逆天而為。若是命不該絕,即使是遇到再多危險也自會逢凶化吉的。”
雲遊了穿生死後,看的也坦然許多,隻覺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支配著自己的命運,這力量是什麽一時也說不清,隻管盡人事聽天命就好。
“喂,你們慌慌張張的瞎跑什麽,見了爺爺也不行禮,沒大沒小的。”
雲遊看到幾名弟子自他麵前慌亂跑過,正是那三幫的李壯,張西,陳東三人,有些好奇的喝問道。
三人聽後,臉色一沉,剛欲動怒,回頭一看,發覺是小張儀,忙收了怒氣,垂頭低聲道:“爺……爺爺好。”
大小左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珠望著雲遊,拉了拉他衣角小聲道:“公子,他們看起來都比你大,為何要叫你做爺爺?”
雲遊嘻嘻一笑:“男女通吃那才叫本事。”
轉頭又向三人厲聲道:“你們如此慌張的,打哪來,到哪去?是不是又做了什麽虧心事?”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李壯支吾道:“沒……哪裏敢做什麽壞事,我們是從南隱寺跑出來的,那……那裏在大開殺戒,殺得血流成河,我們……我們是去搬救兵的。”
三人哪裏是搬什麽救兵,隻為把逃命說的更好聽些而已。
雲遊想到今日乃是那南隱寺的神劍開光之日,定然是生了什麽枝節,眉頭緊鎖,擔憂道:“寺中可有普陀山的弟子和道教弟子?”
他心中最記掛的都在這兩派了。
三人想了會,想那幕南山也屬普陀山弟子,是以應道:“有,道教也有,好像是真虛道長。”
雲遊心下一顫,緊張道:“不好,小仙女,爺爺,還有我那糊塗弟弟有危險。”
他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他們三人。
“公子,你說的都是誰?是不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小仙女我們知道,就是那普陀山的小妖女,那怎麽又冒出來一個爺爺和弟弟了?”
大小左聽得有些糊塗。
“此事說來話長,我們現在就去南隱寺,離此也不遠。”
雲遊心有所係,也不多作解釋,便這樣三人匆匆向著南隱寺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