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安國公府
顧知行自己都是剛剛知曉整件事是宋昭與顧知晥所為,對於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還有些迷惑,自然不會與慶豐帝明說,況且宋昭在與他說完後特意補了一句:“玉真公主的意思,是希望殿下暫時不要打草驚蛇,皇上與皇後娘娘是最直接能夠接觸到祝融與祝貴妃的二人,他們知道的越多,對我們的計劃就越不利。”
顧知行知道宋昭提到的計劃指的是希望能夠借由白音這條線索,順藤摸瓜找出藏在朝廷中的黑手。顧知行也算是果敢之人,他與宋昭一起許久,熟知他的性格,宋昭並不是那種會打無準備之戰的人,他能這麽說,定是不好了天羅地網,隻能白音入甕。
既然他們已經撒網,自己就算再氣顧知晥的自作主張,也隻能靜靜等待。
但顧知行還是沒能忘記重點,交代完宋昭其他些事後,特意叮囑:“綰綰以後是要留在宮中的,阿昭你有更廣闊的天空,本宮希望你能夠明白。”
宋昭愣了一會,旋即明白顧知行的意思,從來都是喜怒不言於色的他第一次在人前有些狼狽,特別是對他說話的對象還是他要跟隨的上級————
“殿下多慮了,我與公主殿下不過是因為湊巧……”
顧知行擺擺手,一個是自己的妹妹,一個是得力助手他十分了解他們二人的性格,又怎會相信這隻是一個湊巧?能夠逼走白音,下藥迷人,甚至喊上了蕭承靖作為障眼法來降低白音雅若的警惕,這種種做法,絕不會是偶然,一定是經過人精心計劃而成的。
他們二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謀劃了這麽多事?他怎會相信顧知晥與宋昭隻是湊巧一起下黑手?宋昭說起顧知晥的事的時候頭頭是道,明顯已經是很相熟的了。
若宋昭並非如此能幹,他也樂見其成,但……
顧知行望著宋昭有些可惜,除了家事以外,宋昭模樣才華都是一等一的好,可就是這麽好,若尚給了顧知晥為駙馬,他便廢了。宋昭投在他麾下時曾說過,自己想要把在國公府失去的一切都奪回來,想要建功立業,光宗耀祖,讓死去的老安國公與他娘親泉下有知,能夠心懷安慰。
有這樣誌向的他,怎會甘心趨於公主府裏的一個駙馬之位?
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一聲可惜,不是為了宋昭可惜,而是為顧知晥可惜。
宋昭擔心顧知行對他會有所偏見,從東宮出來後臉色一直是臭著的,冷影偷偷撇了他一眼,他是宋昭的暗衛,自然不會離他三尺之外,所以方才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就在冷影暗想該如何轉移主子的注意力的時候,宋昭卻突然惡狠狠的調轉了腳步。
按理說宋昭今日不能再留宿宮中,要回國公府走的應該是水榭那一條路,此時他轉了個方向,冷影望著前路,這宮裏的每一條大道小路,自己都十分熟悉,又怎會不清楚這是通往鳳陽宮的捷徑呢?
看來太子殿下慧眼如炬啊……
走在前頭的宋昭突然又停下了腳步,冷影不明所以,但也不敢發問,宋昭在他們麵前的脾氣,可不如在顧知晥麵前那般溫柔。
“收起你那些心思,回府把。”
許是冷影的目光太過直接,宋昭飛來一記冷刀,讓冷影經不住縮了縮脖子,忙垂下雙眼,不敢再造次,隻能夾起尾巴,聽從他的命令,重新往水榭方向走去。
能夠封到國共這個爵位的,一般都是開國功勳之家,宋家也不例外,所以安國公府的宅子自然是禦賜在平昌街的主路上。
從蕭承靖入宮後,宋昭便一連幾日了都住在了東宮未有回家,今天更是在晚市都結束了以後才慢慢悠悠從大街往家裏回。
門房的下人本以為此時已經沒有了客人,早早將大門給關上,幾個人湊著數聚在一起打算偷個懶,喝點小酒吃個小菜。
不料酒瓶子還沒打開呢,就聽見大門被人拍的震天響,王二不滿的從屋裏走出來,惡狠狠的打開門房上的小閣往外問:“誰啊?大半夜敢在這敲安國公府的大門?活膩了嗎?”
冷影根本不同王二廢話,直接長臂一伸,從小窗格種神了進去,掏了半天終於摸到了門栓在哪,他靈活的將手中的軟劍一勾,大門變被他給勾開了。
門房的人自然認得這手藝出自何人,心知是宋昭回來了,王二不敢耽擱,一邊朝著屋內使眼色,一邊上前替宋昭打開了門。
大門剛開,王二一眼就瞧見了沐浴在月光下的安國公府的宋昭,同是一個爹生的,但宋昭確實比二公子更顯貴氣,更有國公爺的氣質,但也更……嚇人一些。
宋昭不發一眼,甚至沒有抬眼看王二,仿佛他的眼裏根本沒有其他人,自顧自的抬腳進了國公府。
從宋昭踏進府邸的第一步,便已經有人將消息傳到了正在內廳裏喝茶的徐夫人徐氏。
徐氏是老國公爺後麵再娶的填房,後麵又為老國公爺生了兩女一男,其中大女兒宋藝如今十四,已經訂好了人家,是中書省尚書的小兒子,婚期定在了來年的五月;小女兒宋雪比顧知晥還小上四歲,而二兒子宋昌隻比宋昭小上一歲。
三個孩子的出生時間與宋昭如此接近,但再當時,徐氏可與這國公府毫無關係。
這當中的桃色旖旎便不可明說了,這也是為何宋昭在母親去後,對待老國公爺十分冷淡的原因之一,後來徐氏入門,宋昭更是幹脆避開不見,直接去了青麓書院,後來在師傅的介紹下,又去了青城山學藝,這一走便是好些年。
等宋昭再回朔京的時候,安國公府早是變了一副模樣了。
原本的老管家早是離開,母親以前的配房一個一個,要麽被發配到莊子裏,要麽便是被主母找了借口攆了出去,諾大的國公府,愣是幾個是宋昭還認得的人。
還好徐氏不敢做的太絕,宋昭原先的住的院子曆來世子住的觀海居,宋昭母親離世前留下了自己從娘家帶來最得力的奶娘孫嬤嬤替她守住宋昭。這麽多年,無論徐氏如何對待孫嬤嬤,孫嬤嬤都是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她的身契早就被老國公夫人給燒了,是自由身,更不是國公府的仆人。加上孫嬤嬤的家人都還在宋昭外祖,寧夏總兵孫寅府上,徐氏雖然覺得孫嬤嬤礙事,卻也暫時動不了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老太婆一直住在觀海居,為宋昭守著世子這個位子。
孫嬤嬤年紀已經逐漸大了,這幾年腿腳更是不便,但是為了自己奶大的小姐的孩子,孫嬤嬤咬著牙一個人遠離故鄉家人,為的就是宋昭在回到國公府的時候,還能有人為他倒杯熱水。
“孫嬤嬤!”
觀海居雖還有別的下人,但都是徐氏安插到孫嬤嬤身邊的眼線,這些人自然不會主動告訴孫嬤嬤宋昭回來了,所以孫嬤嬤一如往常一般,到了點就吹滅了燈準備上床睡覺。
迷糊中似乎聽見了宋昭的喊聲,孫嬤嬤掀了被子,剛披好衣服打開門,就見一連幾日不見的宋昭風塵仆仆的出現在她眼前。
孫嬤嬤趕緊將他拉進屋裏坐下,倒了杯熱茶給他,開口就埋怨道:“怎麽這麽遲了回來?今天回來也不早點說,小廚房那裏都沒備上什麽好東西!哎喲我的哥,你怎麽又瘦了?!不行,這幾天在宮裏肯定沒能好好吃飯,你且坐著,讓我去大廚房找找看,這麽大的國公府,她們那兒總有備著要給主子的補品吧?”
孫嬤嬤絮絮叨叨說著話,仿佛不是幾天沒見宋昭,而是幾年沒見著了一樣。
宋昭忙按下孫嬤嬤的手讓她不要忙乎了,將那杯熱茶一口飲盡,將杯子倒轉過來給她看。
孫嬤嬤順從的坐下,問:“昭哥兒,宮裏的事都忙完了嗎?”
極少有人像孫嬤嬤這般真心關心自己,宋昭在她麵前,自然不比對待外人那般冷漠,極有耐心的點頭解釋道:“是的嬤嬤,蕭三公子已經在宮裏安頓好了,所以今日我便請出宮了。”
孫嬤嬤點點頭,她沒有多大文化,平日裏幫著宋昭算算賬可還行,但說到仕途一事,她也知道不知者不要多問,宋昭說是什麽,便是什麽,從不多嘴追問。
“那哥兒這會可是能在家裏呆上一段時間了吧?哥兒可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時候,填房那邊可是熱鬧了,看準了咱們哥兒不在,自認為就是這宅子的主人了,天天變著法子請人來家裏玩鬧呢!”孫嬤嬤從小奶大了宋昭的娘親,對待她們母子猶如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自然厭惡與老國公爺有所牽扯的徐氏,對她以及她那邊的稱呼,同稱為‘填房那邊’。
“每日都有人來嗎?”宋昭皺起了眉頭。
孫嬤嬤雖然沒有知識,不懂讀書寫作,但卻十分敏銳,國公府裏就算被徐氏架空到隻剩下她一個人還在撐宋昭,她也能做的漂漂亮亮。
“每日都有人來,有的是一群,說是宋藝的朋友,可是奴婢瞧著,來找宋藝的人才不是她的朋友,宋藝的朋友又怎會是一群男人?奴婢便留了心眼,等他們走的事後刻意饒了過去,發現與宋藝接觸的那個人與她有婚約的中書省尚書之子。”孫嬤嬤一邊說著一邊回想當時的情形,啐了一口,真是有什麽樣的娘親就能教出怎樣的女兒,宋藝小小年紀,還是剛剛定下了婚約,就整日與未來的夫婿直接見麵,就算東顧民風再開放,也沒有大戶人家的女兒會這麽做,畢竟日後嫁到男方家,會讓婆母看不起,以為新娘是趕趟著出嫁。
宋昭赫然抬眸——是他多心嗎?皇甫邵雖然隻是中書省的小小五品侍郎,但他同樣是在中書省裏,與宋藝結親的又是中書省上書的小兒子?這恐怕不是巧合吧?
“除了這個,其他還有誰來過?”
孫嬤嬤麵露難色,其他人她倒是一個都不認識,甚至今晚有也有人來,隻是當時她正好在院子背陰處挖去年埋下的雪水,想著天氣漸漸涼了,自己先將這些替宋昭備好,等他從宮裏回來便可以拿來煮茶了。
來人正好是在孫嬤嬤彎腰的時候,由大管家曹嚴引著,從二門往內廳裏走去,孫嬤嬤抬頭的時候,隻能看見一個令人瞎想的背影。
“奴婢覺得他很眼熟,可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誰。”孫嬤嬤感到抱歉,她認為自己沒能幫得到宋昭什麽,將頭微微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