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晴彥半閉著眼，斜斜地倚靠在走廊的扶手上，烏黑的中長發並未像以往一樣紮得嚴嚴實實，反而頗為隨意地散落在肩膀上。
他的麵容上似乎也帶上一縷困意，眼皮快要撐不住自己的高度直直墜下。
“晴彥？”夏油傑伸手一撈快要摔倒在地上的學弟，手掌才移動到他的肩膀上，剛打算將人扶正，卻發現對方的狀態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體溫是正常的，神情也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從自己過來再到現在這麽一連串的動靜，晴彥居然都沒有清醒過來。
如果不是自己方才扶了一把，恐怕他真的會摔倒在地上。
把晴彥的手臂一帶，夏油傑便攙扶著人走到了醫務室，這裏的事務現在大部分都是由家入硝子在打理，平時除開上課和任務需要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會待在這裏。
“怎麽了？”她凝眉看向夏油傑扶著的晴彥，對方原本半閉著的眼睛已經徹底合上。
“不知道，我吃完早飯之後正要回宿舍去，在路上就撿到了——”夏油傑朝著身側晴彥的方向抬抬下巴。
在家入硝子的示意下，夏油傑將人放在了醫務室的床位上，又幫忙解開高專校服的外套。
雖然高專學生校服的款式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做出靈活的變動，但大體上統一的地方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襯衫也解開吧。”家入硝子準備好工具，似乎是打算先找出晴彥異常狀態的病因。
“好。”夏油傑點點頭，指尖落到晴彥襯衫自上而下的第一個扣子上。
另一邊，帝光高校一年級B組教室。
“昨天真是幫大忙了，黑子君。”依靠著靈力感知帶來的便利，晴子的視線隻不過在人群中一掃，就輕易找出了黑子哲也的所在。
對方似乎還不太習慣被人主動找過來，在見到她準確無誤地朝自己走過來時眸間還閃過幾分驚訝。
他存在感極低的天賦雖然在班上也一樣有效，但相對應地，一些人談起八卦來時經常不會避諱自己。
這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卻也讓他聽到了些關於眼前這個人的消息。
昨天相處時還沒反應過來的話，之後也就全部回憶起來了。
“其實我也隻是正常地和加川同學交談了一次而已，說不上什麽幫不幫忙的。”黑子哲也一本正經地說起話來的模樣反倒更合晴子的心意，她點點頭，禮貌地詢問過坐在黑子前桌的同學後，代替他坐到了那個位置上。
“現在關於一直困擾我的那件事，已經有了一個不那麽詳細、但大體上已經明確了的解決方案。”與昨天剛見麵時，晴子緊鎖著的眉頭也徹底舒展開，將原本就偏向精致的長相優勢更發揮得淋漓盡致。
“說實話，我在籃球這方麵了解並不是很多，所以沒辦法幫到黑子君什麽，等我解決掉這個大麻煩，我請黑子君去最近人氣很高的AHRAK甜品店吃飯怎麽樣？”晴子見黑子哲也一副想拒絕的樣子，不慌不忙地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這家店的招牌香草冰淇淋蛋糕和草莓冰淇淋蛋糕都是一絕，店內座無虛席，需要靠提前搶到的VIP座位才能……”
大概是哪裏踩到了黑子哲也的喜好點，他原本將要張口的拒絕全數吞咽下去，湛藍的圓眸裏宛如在閃爍著亮光：“好的，那我就心懷感激地接受了，加川同學。”
晴子拿出手提包裏的一張嶄新的白紙，剛準備在其上寫下約好的見麵時間與地點，身形忽地一僵。
她落筆的速度忽地加快幾倍不止，筆尖與紙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與前麵一部分整齊得宛如印刷出來的字跡不同，後半部分龍飛鳳舞，裝裱一下馬上就能去參展潦草寫字代表作品大展。
“先這樣，黑子君！”晴子連原本平穩的語調都上揚不少。
現在還是課間時間，她幾步跑回自己的座位。
因為出了本體被發現擁有祓除咒靈能力的血液一事，她這段時間都把絕大多數的精神放在本體身上，以防再出現什麽意外沒辦法應付過來。
“精神”原本就屬於本體，回歸自然也不會有任何排斥的跡象。
但“晴彥”那邊，她向來都是維持在一個更高的標準，平時也是把本體的精神往晴彥身上挪。
乍一離開這部分精神，會有些沒辦法適應的不良現象也是她早有預見的事。
比如少部分的精神需要消耗更多自身去維持運作一個身體，自然而然地會導致發燒、昏迷等一係列可能的後果。
他睜開眼，視線被當即映入眼簾的白熾燈燈光晃了晃。因為“晴彥”現在狀況的異常，想要獲得身體的掌控權、自由活動還需要一分鍾左右的時間。
夏油傑解開第三顆扣子，明明沒有多做停頓就往下滑，卻硬生生透出一種慢條斯理的感覺來。
可能是燈光的緣故，這才讓晴彥有了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是塊正躺在砧板上，馬上要被料理掉的肉。
晴彥在心裏慢慢數著倒計時，等限製一過去，指尖的躍動變得靈活有力，他登時抬手捉住夏油傑朝她第四顆扣子伸來的手。
一瞬間的動作宛如應激反應一般，他另一隻手撐在潔白的床單上，慢慢地坐起身。
“我、沒……事。”晴彥語氣不甚自然地說完，單手合攏鬆鬆垮垮的襯衫領口，又一個個把扣子扣得整整齊齊。
“這是偶發性的毛病，下次看見了隻要把我扔在路邊或者撿回房間就好。”晴彥搖搖頭，在整潔的醫務室中觀望一陣，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他的外套，試圖卷衣潛逃。
“我說，萬一這個毛病在戰鬥時發作了怎麽辦？”夏油傑一把揪住他襯衫後衣領，晴彥掙紮了幾次未果，隻得轉過頭來老老實實地給自己打上補丁。
“隻要不出現什麽讓我消耗過大的事情基本上就不會發作……”頂著兩個人審視的目光，晴彥說話的聲音不自覺越來越小，他本來就不是個擅長在自己人麵前說謊的家夥。
當時用分身術時，晴彥的下半部分他沒做，但上半身瞧上去就是實打實的男性軀體，即使襯衫被全部解開，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估計也瞧不出什麽端倪來。
說到底他也算是學藝不精，不然的話今天這麽一出意外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等你什麽時候願意說了再說吧。”夏油傑鬆開揪著他衣領的手，剛一站穩，晴彥就立刻卷著校服外套溜走。
“他醒過來之後，看著已經沒什麽事了。”家入硝子邊說著，邊把工具一一歸位，“如果那個‘毛病’真的有什麽很大隱患的話，他剛剛應該也不會是那副表情。”
“雖然瞧不出什麽擔憂的神情，但……”夏油傑回憶起晴彥剛剛的樣子，“真的沒什麽問題嗎？”
“比起這個，我倒是覺得他似乎更像是不好意思。”家入硝子將箱扣扣上。
夏油傑愣住一瞬，擺擺手，先否定了這個猜測：“晴彥和我都是男生，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不過這倒是，他想到那個晚上，晴彥似乎的確不太習慣和人接觸太過親密，大概是幫忙解襯衫扣子也劃在這種親密行為裏麵了吧。
成功卷衣潛逃的晴彥一路摸回自己的宿舍，作為晴彥的創造者，他自己本身就能夠察覺到晴彥的狀態如何。
隻是需要一個適應期度過現在的狀態，其他都沒有大礙，之前是認為高專範圍內都非常安全，他才放心地在留在晴彥身上的那部分精神開始有些恍惚時，就自己把自己扔在路邊。
現在看來，還是在宿舍癱著比較方便一點兒，雖然恢複速度也相對應地慢上一些，但沒有被當作身體不舒服撿去檢查的風險在。
確認四下的情況都沒有什麽問題以後，晴彥閉上了眼睛。
“請問是加川晴子同學嗎？”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隻不過是短短幾秒時間，晴子就恢複了清醒的神智，朝著聲音的來源略一頷首。
在她回來以前，就被叫到了教室外麵，她的對麵正站著一個陌生的人，穿著正裝，也不像是老師。
“請現在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校長辦公室。
她從來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如果有什麽需要被叫去辦公室，無外乎就是咒術界那邊……
“好，我現在就去。”她微笑著，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