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3終章
餘情回了咖啡廳。
不知為何,心裏卻隱隱作痛。
為什麽那個人的眼神那麽悲傷。
餘媽媽走過來敲了敲她的腦袋,“愣什麽愣,沒聽見爸爸叫,快十六歲的人了,還是個小孩子。”
餘情笑了笑。
就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吧。
不認識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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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斕在外麵待了一天才回去。
“小乖,快出來,有小魚幹吃。”
這是它最愛吃的。
平時都著急地跑出來的。
怎麽,怎麽今天竟然這麽安靜。
邢斕在客廳裏麵換了鞋。
“小家夥,你再不出來的話,我就扔了。”
過了幾分鍾,還是沒有動靜。
邢斕已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心裏一驚,就出了門。
難道小乖跟著他出去了麽?
“小乖。”
“小乖。”
夜裏有些冷,幾乎沒有什麽人。
邢斕也有些受不住。
可是那隻貓已經陪了他很多年,此刻他竟然有些舍不得。
“小乖,小乖。”
“小乖,小乖,小乖。”
邢斕不停地找著,心裏越來越沉。
這種感覺,真得不是很好受。
他竟然有些害怕。
害怕再次一無所有。
終於,上天憐憫。
他還是在一顆樹下,找到了小乖。
隻不過,它已經死了。
在這冰涼的夜裏,它身上早就沒有溫度了。
邢斕也覺得自己身上如至冰窟。
他緩緩抱起那隻小貓,兩條腿緩緩跪了下去。
他還沒來得及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小乖。
告訴它媽媽回來了。
告訴它媽媽現在過得很好,也已經不記得它了。
怎麽,怎麽,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這這小貓就已經先他一步走了。
邢斕好好地把小乖安葬了。
他也得告訴它:
好乖乖,稍等一會兒,稍等一會兒,我一定去找你。
邢斕安葬完小乖以後,突然不覺得自己能做些什麽。
他不是沒有偷偷去見過餘情。
她真得變了。
她音容相貌和以前一樣,可是行為舉止不一樣了。
她自信樂觀,她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有很喜歡自己的人。
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邢斕是真得為她高興。
也隻有她這樣好的人,死了以後才有這樣上天憐憫的好機會。
而他呢?
除了死這樣的結果,似乎已經沒有什麽了。
“先生,先生。”
邢斕轉頭,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
十七八歲的樣子。
蕭期見這個人一直盯著咖啡館,禮貌地問他:“先生,你要進去喝咖啡嗎,現在開門的。”
男人一愣,隨即笑了笑:“不是,我隻是看看。”
“你是這裏的小老板嗎?”
“嗯……不是的,我的……同學是這裏的小老板,我們兩家是鄰居,我經常會過來幫忙。”
“哦。”邢斕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蕭期覺得他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問。
那人隻是欣慰地一笑,隨即擺擺手:“那我……不去了……不去了……不用去見她了……”
他一個人在路上大笑著。
十六年未曾入過他夢境的人,他有什麽資格再打擾。
她能過得很好的話,就好了。
邢斕不知道溺水是什麽感覺,他也不知道火燒是什麽感覺。
他曾經以為這輩子,他不會愛上任何人。
愛。
這個字,太沉重。
餘情當初是愛他的,希望用一死來換他對世人一點憐憫。
她成功了,她該有多驕傲。
他沒再害過人。
甚至連燒她屍身的孫韞,他都沒有追究。
他未曾覺得自己錯了,可是無數次睡夢驚醒,他也曾對她說,對不起,是他錯了,或以淚水,或以愛意。
“我愛你。”
邢斕在餘情背後小聲地說過,用任何人都聽不到的聲音。
她上一輩子沒有聽到過的話,這一輩子,他終究還是說了。
說起來,上一世她自殺的時候,那該有多痛啊。
她那麽怕疼的人,她該怎麽辦。
邢斕不知自己過了多久。
傻丫頭,我說不愛你,就是真得不愛你嗎?
除了你,誰還能在我心裏麵這麽撒野。
現在你走了,走了也好,我就不用再想你了。
隻是……隻是……為什麽你不要我了。
為什麽……餘情不要邢斕了。
邢斕笑了,不敢看著天,不敢看著地。
曾經,他不知道小乖的意義。
後來,他明白了,小乖,就是她留給他最後的禮物。
現在,她重現人間,小乖也該離開了。
餘情,她才是世界上最狠心的人。
她連屍身都不曾留下,也未曾允許他可以為她建碑立墓。
甚至連夢境都不肯入。
不是說,要是日夜思念,就可以遇到那個人麽。
不是說,隻要周遭都是有關她的東西,就能再見到嗎?
為什麽,他連想念都沒有克製過,她還是不曾進入他的夢境。
“既然你不肯來找我,我就去找你了。”
邢斕一步一步向前麵走著。
快了快了。
已經都要快了。
快結束吧。
許窈十五年前去世了,可邢越比他幸運。
他最愛的女人拚死給他留下一個女兒,值得他用餘生去守護。
餘情,你是怨我的吧,是想要報複我的吧。
所以,上天未曾留下我們的一個孩子,甚至在你出現以後,連唯一的小乖都要離開我了。
你說說,你這不是小心眼是什麽。
他一步一步走著,從未如此慢,從未如此開心。
回首這大半生,除了他畢生追求的錢財,他竟然什麽都沒有留下。
血緣,女人,親人,孩子。
最後他還是孑然一身地走。
或許,他還留下了一個餘情,留下了一個不屬於他的自由的完全不一樣的餘情。
她回來這世上了,那邊的靈兒和小乖恐怕就要沒人照顧了。
邢斕笑了笑,跟她相比,果然還是他細心一些。
傻丫頭,好好活著。
你生來良善,不應該跟著我在黑暗中苟且偷生的。
邢斕的身體慢慢埋沒在冰水中,身體越來越沉,溫度越來越冷,直到口鼻都不再通暢,眼睛耳朵也不能感知。
這就是人之將死的光景嗎?
好像,也沒有那麽難熬。
邢斕身上的生命特征越來越弱,可他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
餘情。
我來見你。
我不見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