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邢越視角終
我以為她走運了,帶著我的孩子走遠了。
我希望,她能有逃開命運的機會。
我希望她能夠不做邢越的妻子,不做邢瑤的母親,不做隻能活半輩子的人。
可是,這一次,從此以後真得隻有邢越一個人了。
別墅裏還有她的溫度,明明還有她為寶寶準備的東西,我卻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她已經離開了。
這是好事。
可是直到晚上,我喝得爛醉如泥,肚子已經很餓,但我睜開眼睛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的許窈還在不在。
她要是還在,我該怎麽辦。
罷了罷了,總是好事。
可是當我走近客廳的時候,我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我也先聞到了那碗排骨湯的味道,不足以震撼天地,卻足夠讓我淚流滿麵。
“你怎麽還不走?你怎麽還不走?”
我那時候還不明白。
你不是說你重生了嗎?你不是說你真得很想好好活著嗎?為什麽還要來到邢越身邊嗎?這樣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的妻子,我的摯愛,隻是說:“邢越,你遇到我,真得很幸運啊。”
直到那個女兒出生。
她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拚了半條性命為我生下這個孩子。
她滿頭大汗,直對我說:“邢越,這個女孩好,像我,你一定能保護好她一輩子。”
她怎麽可以這樣,她就為了我能好好活下來,就為了我的半生能夠好好活著,拚盡性命給我生了一個像她的孩子,隻為了我的下輩子能夠有一點點的盼頭,隻為了我能夠好好活著。
她也對我說:“孩子,就叫瑤瑤吧,簡單一些,活得也簡單一些。”
我明白,她為什麽不想叫那個孩子窈窈,窈窈,這個字轉彎了,她希望女兒能活得肆意一些。
而她以為我能好好活下來的代價就是,我妻子的身體真得大不如前。
我放下了手頭所有的事情,想要跟她去M國治病,而她堅持不願意去。
她對我說:“邢越啊邢越啊,你要是不好好掙錢的話,那我可就不要你了啊,我真得就不要你了啊……你沒有錢,你怎麽養我……你怎麽養女兒……”
她嬌俏動人,一如十七歲。
原來我已經認識她十年了,她卻要因為認識我,而丟了半條命。
若說夫妻恩義之間,最痛苦的就是。
你的一輩子,不是我的一輩子。
我那時候看到那一本書,叫做《浮生六記》,那時候聽到一首歌叫做《半生你我》。
那時候我嘲笑,男主角在女主角死後連將她葬入祖墳都做不到,何談愛情,那麽那麽愛她,卻隻能陪她一半,何談你我。
當時七夕笑牽牛。
她走得那年,三十二歲。
瑤瑤,剛過五歲,能記得父親母親,能夠和表姐一起丟手絹。
別墅裏麵早就紮了一個秋千,她很早以前就喜歡躺在那裏,趁著傍晚陽光陰薄,等著我趁著夜色回家了。
我一到家,妻子就醒了。
可是那天,許窈再也沒有醒過來。
大家都以為她睡著了,瑤瑤也是,當我進門的時候,瑤瑤晃著小胖腿告訴我說,爸爸小心,媽媽還沒有醒哦。
我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捏了捏她的小臉,那張像極了亡妻的臉,“瑤瑤答應爸爸,自己去和周管家玩好不好,一會兒……不要進來……”
瑤瑤很天真,隻是點了點頭,她還不知道以後她再也沒有母親了。
我看著女兒遠去,隻是往前麵再走了走。
許窈已經睡著了。
可是她的臉還是那樣溫潤。
我跪在她麵前,想要叫叫她:“窈窈,窈窈。”
我期盼她能夠回答我,像是這十五年一樣。
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
她手邊隻有一行字:你答應過我的,好好陪著我女兒的。
我在想,她真是了解我,瑤瑤像極了她,我一定會好好教養這個女兒,好好保護這個女兒,不會輕易地就跟了她去。
許窈真得了解我,沒了那個女兒,我怎麽可能獨活。
我懷裏抱著瑤瑤,她還不懂什麽叫生離死別,隻是咿咿呀呀地說道:“媽媽……我想……魚香肉絲……”
我的女兒那麽像許窈,是她拚了半條命生下來的,我都不忍心告訴她,孩子,你我父女二人以後再也沒有魚香肉絲吃了。
“爸爸,媽媽去哪兒了?”她看著客廳裏那張黑白的女人照片,露出來一行小白牙。
而我那時候隻能研究如何怎麽給我的寶貝女兒好好梳梳頭。
而麵對這樣死別,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該怎麽解釋人的死亡,該怎麽告訴她她的母親不會回來了,該怎麽告訴我我的妻子我的摯愛該不會回來了。
“孩子,媽媽去……天堂了?”
“天堂……是很好很好的地方嗎?”
對,她那樣好的人,應該去很好很好的地方。
而孩子再大一些,她就明白母親不會再回來了,孩子還很天真:“爸爸,你會給瑤瑤找個後媽嗎?”
傻丫頭,那些後媽故事看多了吧。
“為什麽想要個後媽呢?”
“我想要爸爸不那麽辛苦,有個後媽,瑤瑤也會乖乖聽話,不會跟她提媽媽,不會跟新弟弟吃醋的。”
天哪我都知道為什麽許窈會留下這個孩子了,原來她都明白,這個女兒會代替她來愛我。
許窈,你怎麽這麽殘忍。
再到後來,邢瑤也開始慢慢地開始找對象了。
我不管她,她和她母親,都那麽的聰明伶俐。
她母親看上了我,我相信上天會給這個沒有母親的好孩子一個好姻緣的,等到我五十五歲那年,我終於為她披上了婚紗。
“爸爸我舍不得你。”
我將她送出了門。
孩子,別怪爸爸。
而我看不見的地方,新娘子已經淚流滿麵。
她會對新郎說什麽呢?
我好像聽見:“馳哥,以後我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了……”
我的女兒,她是如此的聰慧。
我走近了那個秋千,我的妻子走的地方。
我吃了很多藥,卻沒有別人說的那種痛苦的感覺。
彼時風過,我聽見。
彼時月過,我看見。
那個女人一如當初的模樣,站在溫柔的月光下,長長的直發,對我伸出手來,美麗動人。
“邢越,想不想吃魚香肉絲,和排骨湯啊?”
我想,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