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張扶風隻聽到一個無悲無喜的年輕男聲傳了過來。


  一雙描著金線、繡有暗紋的精致黑靴從他的眼下走過,平添了一絲威勢。


  張扶風的頭埋的更低了。


  副將低著頭跑到了吳王麵前:“殿下.……屬下帶著人搜查了許久……還叫來了衙門裏的人和太醫院的太醫們.……什麽也沒有找到……”


  副將雖然低著頭,但敏銳地察覺到吳王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道目光裏包含著不滿與冰冷。


  副將弓著腰,衣服裏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從背脊上滑了下來。


  副將覺得大約過了有幾百年那麽長,才聽到了吳王開口。


  “所有地方都搜查過了嗎?”


  吳王依然是那副不悲不喜的語氣。


  “是的,殿下。”


  副將的腰彎得更低了。


  吳王皺了皺眉,將目光從頭快彎到地上的副將身上挪開,看向了被燒的不成樣子的宣政殿。


  他從來沒有來過宣政殿,但他進來之後的目光首先落到的就是中間的龍椅上。


  無他,實在是這座金燦燦的龍椅和燒的烏黑的大殿實在是格格不入。


  它因為煙熏火燎蒙上了一層暗色的薄膜,但並不能掩蓋它耀眼的本體。


  吳王看著它,眼中露出了一絲癡迷與狂熱。


  但很快,吳王冷靜了下來,沉聲問道:“龍椅呢?龍椅那塊搜查了嗎?”


  副將聞言,磕磕巴巴地道:“殿下.……屬下等沒敢去龍椅那邊查看……這不和於理.……”


  吳王盯著他,沒有說話。


  副將咽了口唾沫,直起腰來,對跟在他後麵同樣躬著腰的衙門的好手們喝道:

  “還不快去上麵看看!”


  說完,副將又惶恐地低下了頭。


  吳王沒有再理他,而是冷眼看著衙門的人在龍椅上慢慢摸索著。


  張扶風餘光瞥了一眼上麵的人,心微沉了下來。


  副將低著頭,想著這麽顯眼的龍椅能有什麽玄機呢?他不就是一把椅子嗎?


  忽然,寂靜的宣政殿中傳來了哢擦一聲。


  張扶風心中暗道不妙。


  副將的頭上也開始冒汗了,順著臉的弧度一滴一滴地流到了下巴上。


  不會吧,不會真的有玄機吧,他的眼中露出了濃濃的惶恐。


  吳王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上麵的人的動作。


  終於,衙門的人出聲了。


  “殿下!龍椅的後麵有機關!是一塊活板!打開這個活板可以看到一個洞口!但這個洞口具體通向哪裏,還需要探測!”


  吳王嗯了一聲,沒有看副將一眼,丟下了一句話:


  “自領五十軍杖,帶人去搜索這個洞口究竟通向哪裏,如果找不到人,就提頭來見吧。”


  副將如蒙大赦,終於鬆了一口氣,吩咐了幾個吳軍士卒去龍椅那邊下去探測,自己乖乖地去殿外領罰了。


  五十杖打下來,幾乎算半條命沒了。


  但是還有另外半條命呢,還有補救的機會呢,總比命直接沒了好。


  況且,如果能把元瓊等人找到,說不定還能將功補過,立下大功!


  吳王一撩衣袍,大步向龍椅的方向走去,步步升風。


  等到他走到了龍椅背後,看到了那個黑黝黝的洞口,勾起嘴角笑了笑:

  “咱們的陛下可真能藏啊,差點嚇壞本王了,還是得趕緊把陛下接回來繼續好好兒地坐在這龍椅上,不然朝廷可就徹底亂套了呢。”


  正在下洞口的吳軍士卒和恭敬地站在一旁的衙門好手們聽到吳王的這番話,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吳王他,是真心想把陛下接回來的吧?


  吳王看了兩眼洞口,就沒有興趣繼續看了。


  這不過是個貓抓老鼠的遊戲,雖然老鼠一時逃脫了貓爪,但最後還是得進貓肚子裏的。


  吳王站在龍椅後,向下俯視著。


  雖然此時的宣政殿已經焦黑一片,但吳王依然感受到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這就是當皇帝的感覺嗎?


  真好。


  元瓊被徐欽這一喊,生出的些許不該在此時有的心思也都消散了。


  “拿過來給我看看。”


  徐欽從白衣人的脖子上扯下玉牌,遞給了元瓊。


  白衣人不滿地掙紮起來,試圖搶回玉牌,但被徐欽牢牢地按著坐在地上。


  元瓊接過玉牌,感受到了玉牌上似乎還殘留著些許人體的溫熱。


  元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還是握住了玉牌,拿到眼前細細地觀摩起來。


  元瓊雖然是個行外人,但也看出這塊玉佩的質地要比剛剛他身上掛著的玉佩要好很多。


  玉牌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花紋,隻刻有兩個字。


  但很可惜,元瓊不認識。


  這不是大魏如今通用的文字,倒像是以前使用的古文,這些古文如今隻有一些流傳已久、底蘊深厚的世家偶爾會使用一些。


  元瓊絲毫沒有身為文盲的尷尬,把玉牌遞給了陰玄嵩:

  “表哥,你認不認識這玉牌上寫的是什麽字?”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玉牌上刻著的字應該和這個白衣人的身世有關。


  陰玄嵩接過了玉牌,皺了皺眉:

  “看這個構造和筆畫應該是古周文……小時候祖父曾經教過我一些,但是後來因為無用於科舉已經好久沒有接觸過了.……這第一個字應該是裴姓的裴字……第二個字應該是.……滄?”


  “裴滄?”陰玄嵩抬頭,疑惑地看向白衣人。


  白衣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回視陰玄嵩。


  元瓊將白衣人的表現看在眼裏,暗道應該此人就是叫裴滄了。


  裴?

  元瓊在腦中翻了一下記憶,裴家在大魏建國之前似乎還挺有名,祖上出了不少名臣良將,但是自大魏開國以來,裴家做官的人就少了很多,元瓊搜遍了記憶,也沒有找到當朝是否有地位不低的裴姓官員。


  “裴?”陰玄嵩若有所思。


  元瓊忙問道:“表哥知道?”


  陰玄嵩踟躕道:“裴家在我大魏一朝似乎沒落了許多,現在裴家最出名的一脈應該是在長安,但是也沒有什麽高官.……反而慢慢地在擴張自家的生意往來,是長安有名的豪富之家。”


  “我估計,也隻有長安裴氏有能力買的起這蜀錦了。不過,裴家長久不與朝中有所來往,我也對裴家的子弟沒有什麽印象。”


  長安裴氏?


  長安可是離慶京有一段距離,看這裴滄身患隱疾的樣子,家裏不應該把他放出來啊?更何況是放到了慶京附近這麽遠的地方?


  總不能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吧?但看其形容麵貌,不像是受苦跑出來的,裴滄衣冠整潔,倒像是被人好生伺候著的。


  “陛下,這紙上.……似乎是畫著一幅畫?”


  徐欽展開了裴滄藏在衣服裏的紙張,端詳了片刻,麵色怪異地朝元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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