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請問·指路
林俜聽得一頭霧水，他低頭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對麵的阮俏俏。
這位公子說他隻是接了個箱子，那是誰把他放到箱子裏，他不是……
林俜攥緊了手指，他想起來了——夜裏伴爹他們睡得格外熟，外邊亮了燈火也喧鬧起來，他正想去叫他們，身後有黑影……
“你知道是誰……”
林俜看了看笑盈盈的阮俏俏，遲疑著開口。
他隻說了半句，阮俏俏便利落接了話，“知道啊。”
她爽快得讓林俜有些反應不過來。
可當他鼓起勇氣問，“那，是誰？”
阮俏俏卻笑著回答：“我不想說。”
林俜一時語塞，再去看阮俏俏，見她還是笑盈盈的，他攥了攥手指，忽地覺得自己傻，這位公子跟把他放入箱子的人很可能是一夥的，怎麽會跟他說呢？
他們是朱家派來的嗎？
他還是被找到了？
他沉默下來，垂眼便發覺自己的手指早已經絞成了一團。
阮俏俏有一下沒一下地剝著板栗，盯著林俜垂下來便完全遮住了眼睛的長長眼睫看了一會兒，想到他剛才說話時的悅耳聲音，她忍不住問他，“你沒有別的要問我了嗎？”
林俜心中已經把阮俏俏歸到了朱家那邊，聽見了她的話隻是睫毛輕顫了兩下便沒了動靜。
阮俏俏等不著他抬眼，卻奇異地沒覺得不耐煩。
她剝了一個板栗慢吞吞吃了，又開口道：“我隻回答我想說的，你也可以問你想知道的，萬一你想知道的，我也想說呢？”
林俜頭次聽到有人這麽說，而且阮俏俏的口音在他聽來有些奇怪，他下意識便抬眼了。
阮俏俏捕捉到他目光便衝他眨了眨眼。
她本就生得嬌俏，眨眼勾唇之時更是靈動無比。
林俜一暼之下便怔住了，臉也慢慢熱起來。
阮俏俏呆了一呆，隨後笑容便溢了出來，她興致勃勃湊得更近了，“你這是臉紅了？”
林俜被她笑得臉上更燙，他不由自主往後躲，抬手捂了半邊臉卻因為那滾燙的溫度隻是挨了一下便又挪開，想收回手卻又覺得被人看到更窘迫。
阮俏俏笑得忍不住，這男孩真像她那個世界的文靜女孩子。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了，會臉紅的人欸，她最後一次見到……
阮俏俏眼中才剛聚起來的一絲笑意斷裂開來，但唇角還是高高翹著。
她撥了下耳暖，笑著問：“你真沒什麽要問的嗎？”
林俜被她笑得窘迫無奈，聞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想也不想便問：“你為何要帶我來這裏？我……家裏人，他們……”
“我不知道。”
阮俏俏不必聽完就知道這好看的少年是想問什麽，她毫不留情地說了實話。
林俜還抱著希望卡在自己想問的話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拒絕了，他眼中期待的光亮一下子便熄滅了。
阮俏俏看著也覺得無趣，林俜一問她才想到自己對他想知道的事都不了解，同他說話的心思就淡了下去。
她敲了敲箱子，笑道：
“你既然醒了就出來自己走吧，天亮了，扛箱子也太引人注目了，我還等著去交你呢。”
前一刻還跟他說隨他問，可他才問了一次，她就改主意了。
林俜怔怔抬眼看向阮俏俏，見她還笑著，眼睛裏卻毫無波瀾，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他要他去哪裏？
“我……誰雇的你？我雇你好不好？”
林俜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回憶著長姐曾給他講的事，聲音顫抖卻字字清楚：“你送我回去，我家人必會重謝。”
阮俏俏一怔，沒想到林俜還會向她爭取。
他看起來呆萌天真，腦子轉的倒是不慢嘛，膽子也不小。
她笑了下，捏開栗子，扔到了口中，又掀了眼皮玩味地看著麵前的少年，“回去？隻是想回去？還是想我自投羅網？”
林俜怔了怔，低頭從身上解了項圈，“這是我自小便戴著的，你當了……”
他說到一半便覺得不自在，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說過這樣的話，隻能含糊過去，接著認真道：“……我沒有害你的心思，隻求你送我回去……”
阮俏俏歪歪頭，笑了。
林俜被她盯得如芒在背，卻逼著自己仍舊期待地看著她。
然而，阮俏俏一張口便是：“我拒絕。”
她又捏了個栗子，懶洋洋地拋著，“我不是為了錢財，而且，我答應別人在先……”
林俜臉色一白，肩膀一點點塌下來。
阮俏俏瞧著他失望，忽然話鋒一轉，“不過，你很特別，我破個例，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己回，要是你能自己回去，我就不拿你交差了，怎麽樣？”
林俜愣住，可是對上阮俏俏審視的目光後他突然就回了神。
他也不知自己從哪裏得了力氣，掙紮著就從木箱裏爬了出來，但是一站直他卻發覺自己頭暈得厲害，連站立都困難。
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林俜緩了一會兒，覺得頭沒那麽暈了後又去看阮俏俏。
見她一動不動，也不看他，毫無阻攔的意思，他用力掐了掌心，慢慢地往門口挪去。
身後隻有栗子皮破開又落地的聲音，一直到他出了門也沒有其他動靜。
又走了幾步，林俜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破廟，這個角度，他已經看不到裏麵的人了，但是他的心還是高高懸著。
他真的能走嗎？
這裏又是哪裏？
他抬手擋了下光往遠處看，入目是一片連綿不絕的亂林，霧氣還未完全散去，卻又有寒風凜冽，他忍不住抱了下雙肩。
他雖穿得不算薄，可衣服也擋不了風。
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還未隱去的星星，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卻不知自己要往哪個方向走才能回去。
而且，在朱霞山莊，入眼便能瞧見連綿的山脈，可這裏竟開闊得除了林子便瞧不見其他。
林俜正神色黯然，身後卻響起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往東去吧。”
他驚訝回頭卻沒見人出來，也不知對方是怎麽知道他還站在這裏的。
林俜定了定神，揚聲道謝，“多謝公子大恩。”
裏麵還是沒聲音。
林俜想了想，轉身將項圈摘了放在門前。
他願意放他回去，那他是該報答一二。
再次抬頭確認了方向，林俜雙手緊握緩步往東邊挪去。
約莫過了一刻鍾，阮俏俏拿出來的栗子才見了底，她拍了拍手，去掉耳暖，將羽絨服的帽子戴上，隨手收了耳暖跟木箱後，她不緊不慢地出門。
一跨過門檻，地上正中的金鑲玉項圈明晃晃的，想要不注意到都難。
阮俏俏勾手取了，想到那少年剛才低頭取項圈的樣子，她輕笑一聲，從空間裏取了一件與身上同款的羽絨服，慢騰騰往東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