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觀眾席
“啊！所以說，為什麽這麽多人啊！”一道近乎崩潰的聲音在人潮中響起。
現在是早上九點，這裏是安西的著名景區之一，以前貴妃洗澡的地方，也是李天煜他們第一個打卡的地方。
路上交通堵塞暫且不提，因為這已經是諸夏目前大城市的常態了。
但是，當下車的那一刻，雷衡被震驚了。
沒有他想象的曆史氣息，沒有古色古香的建築或是雕塑，更沒有什麽貴妃洗澡的池子。
人！全是人！數不清的人。
本身身高就不高的雷衡能夠看到的，更隻是隻有那一個個的人頭。
什麽叫“人潮”？這才叫“人潮”！
在四麵八方推搡擁擠而來的人潮中，雷衡竟然要勉強自己用練了一個月馬步的功力，才能勉強保證自己能夠不隨波逐流，才能勉強跟在隊伍後麵。
“淡定，假期出門玩，這已經是常態了。”相較起來，李天煜就從容的多了。
他的脖子上沒有再掛著照相機了，因為今天打一出門他就沒準備帶。
他知道，這恐怖的人流是不會給他照相的機會的。
“我沒有假期出過門，我哪知道啊！”雷衡哭喪著個臉。
以往都隻是看新聞說假期出門的人有多少……
但是看歸看，但是這種事情自己沒有親身體驗過，那是沒有實感的啊！
“就這麽跟你說吧。”李天煜歎了口氣。
“十歲那年，我也是這個假期跟家裏人出門，自駕遊，去的地方離我家不過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正常情況下……”
“然後，你猜猜我們實際上花了多少時間？”
“四個小時？”雷衡猜測到。
在他想來，時間幾近翻個倍應該已經很誇張了吧。
“天真！至少五個小時起步。”一旁，背著小包的方奕搖了搖頭。
“七個小時。”李天煜微微頷首。
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似乎是想起了當時那些不好的回憶。
“你能夠想象，在高速上一連兩個小時，你的車隻動了不到五十米是什麽體驗嗎？“
站在高處，往前，看不到盡頭。
往後，也看不到盡頭。
那恐怖的假期氣象讓李天煜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去到的景點也是，哪怕我們已經踩著最早開發的點去了，但是依然能夠看到一大群人排在我們前麵。什麽故居，什麽文物，全都看不到，別說人頭了，當時我能看到的更是隻有人家的肩膀！“
李天煜的神色鬱結，顯然是對於當時的糟糕體驗很是不滿。
“所以，從那之後，我明白了一件事。“他慢慢說道。
他的視線仿佛看到了被簇擁在前麵的一個後腦勺，意味深長的說道：“假期門玩，特別是這種小長假，還去那些著名景點玩……“
“都是傻嗶~”
所以他才對這才出門興致缺缺，不止是因為擔心葉九州搞事，也是因為毫無娛樂體驗啊！
看到咬牙切齒的李天煜，周圍的人麵麵相覷。
“該怎麽說，你現在這樣還是蠻少見的。“雷衡遲疑著說道。
“難得這麽失態。“方奕點了點頭。
“俺也一樣。“劉達憋了一會，隻憋出這麽一句話。
“嘖，算了。“李天煜喘了口氣，沒再去糾結這些。
他對著劉達說道；“劉達，你體型大，力量大，往那邊站一點，站那些女生外圍，幫他們擋一下人潮。”
“不隻是你，那些肉體強化型的都出份力，人太多，要小心安全問題。”
無論是財產安全或是生命安全都是一樣的。
“好咧！你放心吧！剛才葉老師交代過了！”劉達拍了拍胸，自信的說道。
他四處掃了幾眼，然後找到了一個方向，就大步的從人群中擠了過去。
盡管引得很多遊客的怨聲載道，但是劉達卻是充耳不聞，憑著高大的身體，穿過了人山人海……
“你就給我老實呆在隊伍中間，自己什麽小體格不知道嗎？“李天煜拎住了雷衡的衣領，把他丟到了隊伍中心。
搖了搖頭，李天煜也往外靠了靠，盡可能把女生們都保護在中心。
遊玩是不可能遊玩了，隻能看個人頭過活了。
李天煜的視線有些發散，沒有焦距的在人群中掃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今天這裏的外國人似乎多了一點。
何嘉辰不由吐槽到：“難道老外也過我們的節日嗎？為什麽也要趁著這個時間來啊！“
“誰知道呢？“方奕的眉頭皺了皺，小聲呢喃道。
“哎呀！能不能不要擠啊！“有著一聲帶著怒意的喝聲。
李天煜扭頭看去，看到他們班裏的一個女生正憤怒的盯著一個白人。
本來就已經很擁擠了，但是，突然間後麵就好像有著一堵牆壁猛的撞了過來。
少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刺痛。
當她憤怒抬頭之際，對上的，是一雙冰藍色的眸子。
陰翳，冰冷。
她的內心不由顫了顫，一股難言的恐懼就宛如潮濕的角落爬出來的青苔一般，悄然升騰。
內心的怒火被一陣冰涼所澆滅，好看的眼睫毛抖動了幾下，有些倉惶的低垂下去。
‘怎麽了？“李天煜神色一凜，努力的擠了過去。
少女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轉眼間，身邊的白人已然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不，沒什麽……”她遲疑道。
李天煜的臉色卻是沒有放鬆下來，內心有著一絲朦朧的危機感在升騰。
“小心一點。“他低聲說道，然後悄然摸出了手機。
然後，快速的發出了一條信息。
人群中，正高舉著旗幟，領導著隊伍前進的葉九州突然頓了頓。
他感覺到口袋有些震動。
看了看還在擁擠的人群，他想了一下，對著石剛打了個眼色。
石剛臉色一肅，會意點頭。
隨即，石剛就宛如一把巨斧一般，為葉九州開辟出來了一條小路。
在石剛的幫助下，勉強來到了一個靠著建築的角落，葉九州這才得以取出手機。
石剛也微微上前，用身體遮掩了葉九州，目光有些警惕的四下掃視。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此刻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人收入眼簾。
“那是……葉九州？石剛？他們為什麽會在這？”略帶雜音的通訊器中有人愕然說道。
“啥玩意？那倒黴玩意也在？”有人大聲喊道。
“局裏發的資料沒說有葉九州參與啊……”
“不，看他的樣子，他好像並不知道我們的行動，不會是來旅遊的吧……”
“而且，我記得這家夥現在好像在帶學生……這家夥不會把學生都帶來了吧？”
“旅遊？嘖，真的假的，這麽巧。“有人輕嘖一聲。
“還有學生……就知道有這狗東西在的地方沒有好事！就會添亂！”
“最關鍵的是，他好像發現那些人了……”
“ACE，怎麽辦？“
“怎麽辦？“靠在街邊的人影煩躁的抓了抓頭。
“讓他立刻帶著人退出來！”
“等等，這些待會再說，葉九州有點不對勁！“通訊中一個人大聲說道。
“看他的表情……該死，他好像想拉警報！”
“他不知道我們的行動！”
“噗！”街邊的人踉蹌一下，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
“咳咳咳，這混蛋！”他連忙的撥打出一個電話。
“天煜？“葉九州嘀咕道。
當他看到李天煜發的信息後，原本準備打字回複的手微微頓了頓。
在石剛的遮掩下，沒有人注意到，葉九州的麵色變得冷肅了起來。
雙眼微微閉合，無形的精神力開始擴散。
一瞬間，就仿佛有人開了全圖視角一般，葉九州得以遍覽方圓數百米發生的一切。
而他也得以發現了遠比李天煜所看到更多的東西。
同時，表情也是越發嚴肅。
“該死，為什麽會這樣……“他暗自咬牙。
不過隻是粗略的探索，不過隻是查看了景區這麽一小部分，但是，他已經發現了不下二十道不穩定的因素。
能力者！
如此強盛的精神力，至少二十個二階的能力者！
而且其中幾道旺盛的程度應該更在二階之上……
能力者組團遊玩？
開什麽玩笑！
這群家夥光看臉就看得出不是善茬啊！
局裏那些家夥都是幹什麽吃的！
如此恐怖的人流，一旦他們真的起了什麽歹念，恐怕……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要發出一條指令。
然而，下一刻，自戴著的小型耳機中，傳來了一道咆哮。
“葉九州，給老子住手！”
突如其來的咆哮險些沒把葉九州嚇癱在地上。
“這個聲音……是你？老陸？“葉九州齜牙咧嘴的說道。
不過，當他聽到這個聲音的同時，心中暗暗舒了口氣。
既然陸離在這裏，那他們應該安全了……
“果然，局裏並不是毫無發現，派來的人是你嗎？為什麽不通知我一下，我剛帶著學生過來……”葉九州滔滔不絕的說道。
“給我閉嘴！”陸離低吼道。
“別給我廢話，現在，聽我說！”
“我也不管你到底是真的倒黴還是怎麽的，總之，待會，我這邊會想辦法把你們那邊的人流盡可能地疏散，你給我趕緊帶入退出來！”
“你要在這裏動手？”葉九州明白了過來。
“太危險了！人流太多了！根本不可能疏散幹淨！”
“疏散一部分，給我留個能動手地位置就行了。”陸離冷冷地說道。
“認知幹涉已經展開，隻要速度夠快，不會有任何問題。”
“太亂來了！不是說你被拉去教育了半年了嗎？怎麽還是那麽瘋！”葉九州低罵道。
“哼，都是個廢人了，就別跟我指手畫腳了，趕緊給我退場！”陸離冷漠的說道。
“阿離，好好說話！”一道柔和的女聲插入到了他們的對話之中。
陸離一下子閉上了嘴。
葉九州神色微動。
“思儀？果然，你也跟來了。”
“好久不見了，不過，敘舊等任務結束吧，你們趕緊退出來。”名為陳思儀的少女說道。
葉九州微微點頭。
現在的事態顯然也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了，更何況，他還帶著這些學生，顯然要以安全為重。
不過，很快，葉九州心中微微一動。
“能不能給我留一個寬敞的‘觀眾席’？”葉九州低聲道。
“你又想幹嘛？”陸離不耐的喝道。
“你是想讓那些學生……”陳思儀會意。
“可以嗎？”葉九州笑道。
“這……還是危險了一點吧？對他們而言。”陳思儀有些遲疑。
然而葉九州卻是低笑道：“有老陸在這裏，對付這麽些貨色，應該不會有意外吧？”
“如果這些人中有人能夠在老陸的眼皮子底下傷到我們……”
“放心，沒有這種可能！”陸離眼中寒芒一閃。
“誒，這，算了，隨你們吧。”陳思儀遲疑了一下，無奈點頭。
葉九州抬起頭，對著石剛悄然打了幾個手勢。
而與此同時，在景點中，各個出入口，景區各個位置，人潮的流動都有了一定的改變。
從高空俯視的話，可以發現，景點中央的一片區域被刻意的劃了出來。
那正是陸離等人選定的戰場。
“大家跟我走！跟緊點，別掉隊了！”葉九州大聲喊道。
看著葉九州突然改變了一個方向，雖然有人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卻也沒說什麽。
唯有李天煜心下一沉。
“果然出事了……葉九州這是在帶著我們往外圍走。”李天煜心念急轉。
葉九州事先知道嗎？
不，雖然這家夥王八了一點，但是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應該是意外……
嘖，就真的這麽巧？
而在得知了一定情報的情況下，李天煜也有了別的發現。
人群流動變了，這是在刻意的疏散人群？
調控的很巧妙，是不想打草驚蛇嗎……
局裏已經有行動了！
想到這裏，李天煜才鬆了口氣。
思考之間，難免分了點心，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側麵有個斜斜的走過來的人。
當李天煜發現的時候，對方已經近在咫尺了。
幾乎是本能的，李天煜腳步一錯，避開了這個走過來的人。
“抱歉，剛才沒注意。”李天煜回過神來，輕聲道歉。
“沒關係”
這是……
李天煜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個有著小麥膚色的人。
外國人？李天煜心下一緊。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外國人！
誰知道現在遇到的外國人是不是就是危險分子？
膚色、麵容更接近南亞，但是，一雙翡翠般的眸子卻昭示了他歐洲的血統。
混血？
“天竺人？”李天煜突然問道。
這個男人剛才說的是天竺語。
而天竺男人也是有些訝異的抬起頭。
因為李天煜現在說的，也是天竺語。
“是的。”嗓音溫醇。
天竺人……還真是有緣啊！李天煜心中湧上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
“抱歉，我先走一步。”他低下頭，準備跟上隊伍。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快點離開吧，今天人太多了，最好改日再來參觀。”天竺男人突然說道。
李天煜心間一顫，他抬起頭，盡力控製著自己不要露出驚容。
也就是現在，他才終於發現了這個男人的特意之處。
溫暖，平和……
這是李天煜的第一感覺，也是感受最深的感覺。
他無法對眼前的男人產生敵意。
李天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些什麽？他要做些什麽？這件事跟他有關？他認出我的身份？
可最終，在男人那平靜的眼神下，他什麽都沒說。
隻是微微點頭，轉身離開。
亞裔男人看著眼前加快離去的少年，無聲的歎了口氣。
他站在原地，宛如一個異類，一塊海浪中的礁石。
不會隨波逐流，同樣，也不會逆流而上。
哪怕人山人海，哪怕人潮湧動，但是，他的雙腳卻始終紮根大地。
無論怎麽擁擠，他都未曾離開過現在所在的位置。
他發現了很多。
比如說剛才那個少年是一個能力者，而且很有可能已經發現了異樣。
比如說諸夏大概率已經發現了問題，現在景點的人群正在被疏散，
又比如說，今天的事並沒有很多人想的那麽簡單……
但是，他沒有想過通知那些所謂的“同伴“。
同時，也沒有想過向諸夏告密。
有些事啊！哪怕到了他現在的位置，終究也是無能為力。
“身不由己……”他自嘲一笑。
無言的仰起頭，看著不知不覺中有些陰翳的天空。
大幕要被拉開了，命運的齒輪開始了進一步運轉，時代的海潮裹挾著無知的人們向前。
一切都已無法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