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死
“到底在哪啊？”李天煜看著無垠的森林，發出了一聲輕歎。
話說，葉九州那個王八蛋不會又晃點我吧？
仔細想來，什麽“靈覺”果然還是不太靠譜的樣子。
他心裏那種模糊的自覺說不定也是什麽先入為主的情況下錯誤的心理暗示罷了。
怎麽可能真的這樣就能找到人？
“我真是瘋了。”李天煜搖了搖頭。
但是，事已至此，好像也沒什麽別的辦法了。
無論是為了救人還是別的什麽，他似乎都沒有後退的理由。
按理來說，走到了他現在這個位置，就算是三階，恐怕也已經被侵蝕了一定程度，開始產生部分幻覺了。
三階之下，應該都已經陷入幻境無法自拔了才對。
但是，李天煜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有過經驗的原因，亦或者說上次自主脫離幻境而有了“抗性”的緣故。
他現在的情況比預想中要好很多。
盡管無可避免的，肯定出現了幻覺，但是，他仍然能夠確定，此刻，他仍處於現實，而非幻境。
不斷的自我審視，不斷的自我懷疑，細致的四處觀察，以及定時對自己的精神施加些許刺激……
短期之內無礙，但是，時間久了，李天煜擔心自己會變成一個疑神疑鬼的瘋子。
“再信你一回，如果你敢騙我，下次石剛掰你的手辦也算我一份……”心裏暗自發了狠，李天煜再次閉上眼睛。
跟隨著內心那道隱隱約約的預感，前進。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李天煜再一次忍不住確認自己狀態的時候，終於有了發現。
雖然這發現來的有那麽點突然。
有些尖銳的石塊刺破了手指，疼痛讓李天煜的眼睛驀然一清。
一眼看去，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但是，好像又有哪裏有了些許的變化。
盡管變化的幅度不大，但是依舊讓李天煜心中警惕。
變化了大概有三分之一了……
按照葉九州的分析，還有李天煜的經驗來看，一旦幻覺與現實事物的差距有了超過一半的不同，那麽恐怕就已經很接近淪陷了。
我也差不多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天煜總感覺自己的耳邊響起著些許的異樣聲響。
是錯覺？還是說……
下意識的，李天煜側耳聆聽，然後默默的再次刺痛指尖。
這一次，全神貫注的李天煜瞪大了眼睛。
終於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的確有聲音！
有人在往這邊趕！
一追一逃！
不，不對！
如此雜亂、急促的聲響，根本就不像是兩個人類造成的。
就像是野獸一樣！
但是，這片異空間已經確實了沒有動物的存在，所以，隻可能是人。
肉體強化型能力者？
殷泠苼？
那狗東西竟然沒坑我？
李天煜眼睛一亮。
但是，他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握住了腰間的手槍。
無論來的人到底是誰，但是，至少有一點李天煜可以肯定。
其中，至少有一個，肯定是敵人！
李天煜微微側身，悄然的躲在一棵樹後，默默的等待，估算。
三秒……兩秒……
出現了！
一道灰影撞斷了灌木，如同犀牛一般直直的撞了出來。
不是殷泠苼？
敵人！
李天煜悄然將手槍抬起，靜靜的瞄準那個停在原地略微喘息的老人。
他不會有什麽顧慮。
更不可能因為對方是一個老人就手下留情。
開玩笑，進入這片異空間的，有幾個是真的良善之人？
又有誰手上沒有沾染幾條人命？
更別說，此刻還能留在這片森林，進行這最後的“角逐”的，又會是什麽簡單的角色。
如果不暗地下手，那麽死的很可能就是他！
他心裏和明鏡似的，這個老人現在還能保持清醒，恐怕大概率是三階。
而且還是肉體強化型的三階。
盡管年紀老邁，他的身體可能已然不再是巔峰，但是，捏死一個李天煜，可能還真的跟玩一樣。
他沒有急著開火。
他在等。
等後麵那道更加狂暴的身影顯露。
“蠢貨！”
李天煜瞳孔微微一縮。
因為，那個老人，竟然是看著他這邊說的話。
他暴露了？
“不想死的，就趕快跑！”老人呼了口氣，麵色冷淡的說道。
說的是正宗的諸夏語，但是，好像很久未曾說話一樣，有些生澀。
什麽意思？他是怎麽發現他的？這是威脅？……
一句話後，似乎是發現了這個躲在暗處的沒有動作，老人也不再去管。
他顧不上那麽多了。
“追上來了嗎？“老人呼出口氣，回過頭，麵色凝重。
很快，一抹血色劃過林間。
殷泠苼！李天煜眼睛一亮。
他不可能會認錯，這的確是殷泠苼！
隻是，這血色為何和往日的有些不同。
沒有了平日裏的淩厲和純粹，反而多了渾濁、混亂、憤怒以及濃鬱怨恨。
就仿佛索命的厲鬼！
“殺！殺！殺了你！”淒厲宛如女鬼哀嚎的聲音在李天煜的耳邊炸響。
甚至讓他靈魂都陡然一清。
李天煜捂著耳朵，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等如同怨婦般的聲音，竟然會從那個英氣勃發的殷泠苼的口中傳出？
假的吧？
往日那時常掛著戲謔笑容的嫵媚麵孔滿是殺意和猙獰，原本柔順的長發盡管並沒有經常打理，但仍算是整潔，可如今已然雜亂不堪。
圓潤的指甲已然變得尖銳，幹淨得雙手盡是泥土、木屑，以及暗紅色已然幹涸的血跡。
這……這到底……
這老頭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老人對於李天煜內心的震怒不得而知，他隻是默默的抬起自己獸化的右爪。
“徹底喪失理智了嗎？到底還是年輕人，縱然有著如此實力，但是心性上還是跟不上啊……“老人搖了搖頭，似是歎惋。
看樣子，恐怕是有著難以回首的往事吧？有著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吧？
往日裏尚且還能勉強將其埋在心底，保持著笑容度日。
但是，在如今這個有著精神侵蝕的世界，這無法抹去的憎恨就被徹底點燃了嗎？
他凝視著眼前這個有過數麵之緣的少女。
如果當年他安安心心的結了婚，那麽到了現在，他的孫女應該也快有這麽大了吧……
“來吧！”老人抬起了布滿符文的利爪，看著眼前的少女。
他不想再逃了。
又或者說，他已經跑不了了。
體力本就比不上年輕的時候，再加上速度上存在著劣勢，盡管憑借複雜的地形以及還算清醒的神智得以和眼前的少女周旋。
但是，現在也已經是極限了。
所以，與其像狗一樣逃竄，喪失最後的抵抗力量。
不如從現在開始，奮力一搏！
“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殷泠苼尖嘯開口。
完全染成猩紅的眼眸，閃爍著暴戾的殺意。
一片猩紅的世界，仿佛一切都由血色匯聚，唯一有所不同的，可能就隻有眼前的這道人影。
穿著那熟悉的白色大褂，一手拿著厚厚的文件夾，鼻梁上架著一副圓框眼鏡。
她的鼻間似乎還能嗅到從那身白大褂上傳來的，那令人作嘔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似乎在對她微笑。
然後，伸出了手。
“回來吧，我們都在等你。”他說道。
就仿佛等待著女兒回家的父親一般，如此溫和。
但是，伴隨著他的話語，殷泠苼的身體難以遏製的顫抖起來。
然後，“父親”以那溫和的聲音，說出了那完全於此不符的話。
“快啊！回到‘家裏’，讓我們再一次的開始……”
旁邊，似乎多出了一張布滿精密儀器的床鋪，許多人影在一旁調試著儀器。
“我們的實驗吧！”
“啊！”殷泠苼發出了最為刺耳的尖叫。
仿佛海潮般的怨恨和悲傷向四麵八方擴散而出。
讓人如此的……
心痛！
於是，她對著“父親”，發出了叛逆的咆哮。
血色的身影暴起，不顧跟腱撕裂般的疼痛，不顧身體各處隱約的顫抖，以超越自己極限的速度。
突刺！
尖銳的指甲宛如五道利爪一般，向著麵前的老人抓去。
“抓出……你的心髒！”殷泠苼吼叫，歇斯底裏的發怒。
“想要我的命？嗬嗬，沒那麽容易。”老人低沉的笑了笑。
縱然哪怕以自己的動態視覺依然無法準確的捕捉到少女的身影，但是，有時候，卻也不需要肉眼捕捉。
滾燙的手臂被老人一把抓住，而尖銳的利爪也未曾刺入人體，反而與老人的胸膛擦身而過。
“就算速度再快，如此直來直去的攻擊，又有誰會中呢？”老人自顧自的說道。
就仿佛是在教導著不成器的學生一般。
仍然保持著人形的左手探出，對著殷泠苼的下腹狠狠的一搗。
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微微收縮，青紫色的拳印格外的顯眼，但是，殷泠苼卻似乎毫無所覺一般。
反而愈發的狂暴。
腰間擰轉，左手帶著血色驟然劃出一道弧度。
而老人卻是準確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把持住了她的關節，向後帶去。
過肩摔！
“空有力量，卻無足夠的技巧作為支撐，那麽人類又與野獸何異？”老人淡淡的說道。
可是，毫無理智可言的少女卻已經再度衝上。
之後，在李天煜的見證下，他看到了足已被列入教科書般的戰鬥。
盡管力量上已然有著極大的差距，但是，老人卻是憑借著高超的格鬥技巧，竟然一度壓製住了殷泠苼。
可惜，他最多也隻能做到這一步罷了。
老人大口的喘息著，身上滴落的汗水已經匯聚成了一小灘。
毫發無傷的代價，就是體力上更快的喪失。
沒有辦法，殷泠苼可以被他打很多拳，被他化斷手臂，刺破小腹，但是，在血族這一能力不計代價的自愈下，不過是給予受創的“野獸“更深的狂暴罷了。
可是，如果他被殷泠苼打到，那可就不得了了。
若是右邊身體倒也還好，有著煉金武器·狼牙的加持，倒也能夠撐一會兒。
但是，如果是左邊身子被碰到……
“歲月不饒人啊……“老人苦笑道。
如果給他年輕時的體力，那他又怎麽至於在麵對之前那個超保局的小子的時候選擇撤退？又怎麽會被失去理智的殷泠苼活活磨死。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年輕的他遇到了這兩個人。
恐怕都會被在瞬間抹殺的吧。
“諸夏……都是些怪物啊……“老人無力的歎了口氣。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諸夏才是世界上最為安全的區域之一。
不同於美洲的混亂，北歐的嚴苛，英倫的階級，更適合那些安分過日子的人生活……
他不用擔心了……
“可惜了，哪怕是到了最後，別說是獲得了……我就連見都沒見過核心嗎？”老人低聲呢喃。
似乎有著不甘，但似乎也有著解脫。
仿佛在說……
夢，該醒了。
於是，看破一切的老人張開了雙臂。
“來吧，取走我的性命吧！“老人慨然說道。
他的身體慢慢變化，甚至已經無力維持能力。
“在這場戰鬥中，你堂堂正正的取得了勝利，現在，你可以收獲你的戰利品了！“
這一刻，名為拉恩的老人，無愧於他“猛虎“的形容。
實為真正的豪傑！
狂暴的少女沒有回應，隻是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老人閉上了眼睛。
啊！有些後悔啊！
為了這個求而不得的核心，他是不是放棄太多了呢？
或許，從一開始，就帶著埃裏克隱居，會不會更好一點啊？
他的孩子會是什麽樣的呢？像他？還是像他的妻子？
說不定，他們可以在諸夏安居，最後發展成一個大家族呢？
這樣一來，哪怕是他父親那樣的老頑固，哪怕是在地下，可能也會笑的合不攏嘴吧。
真是……
好像看到那一天啊……
隨即，槍響！
老人愕然睜眼。
他看到，一個諸夏的少年自一旁竄出，趁著殷泠苼被吸引注意力之際，一把將他扛起帶走。
老人的臉上遍是茫然之色。
你是誰？我在哪？你是要做什麽？
“你……”
“閉嘴！”李天煜低吼道。
“有什麽事待會再說，待會你給我把我想知道的都解釋清楚，現在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於是，原本還準備慷慨就死的老人閉上了嘴。
如果能活，誰又真的想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