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悲痛難忍
胖虎在龍文村苦守兩日，也不見阿吉蹤影，追捕的官兵又在四周不斷遊蕩，最終他還是決定先回到學院，興許阿吉已經回了神木學院呢，他是這樣安慰自己的，更為關鍵的一點，是現在的東州，貼滿了要捉他的海捕文書，繼續呆在東州，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在神木學院等了數天也沒有阿吉的消息，胖虎有些煩躁，這些天他想了很多事，對於以後的路要怎麽走，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唯一讓他掛牽的人，隻有她了，胖虎向端木佳打聽旻曼的所在，留下一封書信，便離了學院出發去往安華城。
旻曼回到安華城已經十幾天了，她天天呆在閨房中，很少出門，也不願意出門，她放下手裏編織了一半的小掛飾，來到窗戶邊，此時陽光正從窗台照了進來，雖然她看不見，但是那個溫暖的感覺，還是讓她的身體覺得相當舒服，這十幾天，胖虎的聲音總是不時地出現在耳邊，不論她在做什麽事，始終無法靜下心來，她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玉蜀，那是紀耀祖送給她的，她自言自語地道：“祖哥哥，我該怎麽辦，我能怎麽辦？”
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道：“小姐，有人送了樣東西給您。”
旻曼沉默不語，並不想人打擾自己，婢女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小姐。”
旻曼輕輕歎了口氣，道：“拿進來吧。”
婢女把東西交到她的手裏，憑手上的感覺，她知道交到自己手中的是一個錦囊，裏麵放了個東西，她問道：“誰送來的？”
婢女道：“聽門衛說，是一個普通百姓送來的，興許是跑腿的小廝吧。”
旻曼道：“嗯，你先下去吧。”
婢女退下之後，旻曼奇怪地道：“會是誰送來的呢？”她拆開錦囊，發現裏麵是一件格物留聲器，看來送東西來的人應該是認識她的，知道她看不見，她把原氣輸入其中，留聲器裏傳來的聲音，讓她險些握不住這件格物，那是一個她朝思暮想的聲音，胖虎的聲音，隻聽他道：“日落之前，我在城東十裏亭等你。”
留聲器並不能存儲多少內容，所以旻曼聽到的，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在她心裏激起千層浪，她知道自己不該去，可是她的身體，卻無法控製的想要飛奔過去，她坐立不安地在屋裏走來走去，終於，還是情感占據了上風，她推開了房門。
城東十裏亭，胖虎靜靜地坐在那裏，他的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語的感受，不知道是希望旻曼來，還是希望她不要來，但身後還是響起了腳步聲，他忙回頭一望，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佳人站於眼前，胖虎突然有些後悔地道：“你不該來的。“
旻曼喃喃地道：“我不該來。”
胖虎道：“你還是來了。”
旻曼跟著道：“我還是來了。”
胖虎不知所措地道：“我要怎麽辦？”
旻曼也道：“我要怎麽辦？”
胖虎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旻曼，而旻曼任由他抱著自己，身體上傳來陣陣略微的疼痛，讓她能感受到胖虎心，和自己一樣在顫抖，可在顫抖之餘，心裏卻是那樣的歡呼雀躍。
許久，胖虎道：“如果，明天我就要死去，我們還需要在乎身份和責任嗎？”
被胖虎緊抱著的旻曼似乎已經忘記了思考，隻是重複著他的話：“明天我就要死去，我們還要在乎身份和責任嗎？”
胖虎用盡全身力氣，道：“旻曼，如果明天我就要死去，今天，這一天，能不能把這一天的時間給我，隻有你和我，我們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管！可以嗎？”
旻曼的心突然有一種釋懷的感覺道：“如果明天你就要死去，那麽從這一刻開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除了你，我什麽也不在乎。”她的手終於也緊緊地抱住了胖虎。
天色漸暗，今晚的月色很亮，胖虎牽著旻曼的手，兩人漫步在山間小路，小路的盡頭有一片平湖，湖邊有間小屋，想來是進山的獵人休息的所在，胖虎在屋外點起了一堆篝火，許久以來，旻曼第一次沒有依靠回聲定位，而隻是純粹地握住身邊之人的手，把自己完全交給對方，讓他帶著自己到處去漫步，此時，兩人依偎在一起，坐在火堆邊，誰也沒有說話，月光下隻有火堆中木柴燃燒的聲音，一切是那麽平靜，旻曼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但是長久以來，她第一次睡得如此的安穩。
胖虎看著趴在自己腿上沉沉睡去的旻曼，在月光和火光的輝映下，那緊閉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那粉妝玉琢的臉龐，那柔滑如水的青絲，他就這樣癡癡地望著，從他眼神中，流露出足以融化整個世界的溫柔。
清晨，鳥兒的叫聲吵醒了旻曼，她挪動了一下微微發麻的身子，依舊窩在胖虎的腿上不願意離開，胖虎也任由她窩著，直到旻曼聽到一陣奇怪的‘咕咕’聲，才不情願地坐起身來，胖虎不好意思地道：“肚子不爭氣。”
旻曼掩嘴輕笑，就像一朵綻放的白蘭花，道：“我們，去找點吃的吧，我也餓了。”
胖虎從癡迷中回過神了，道：“嗯！”
他拉著旻曼的手，兩人漫步山間，尋找可以果腹的食材，山藥，鬆茸，和一些野果，胖虎重新弄起火堆，把山藥埋在火堆下，又找來兩塊平坦的石板，架在火堆上，把洗幹淨的鬆茸放在石板上烤，不一會兒，陣陣香氣就傳了出來，這下，連旻曼的肚子都開始叫了。
食物雖然簡單，但在滿滿的愛意包裹下，每一口都能吃出甜蜜的味道。吃飽之後，胖虎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堆黃土，兩人捏起了泥人，他們捏了房子，捏了籬笆，捏了亭子，捏了雞鴨小狗，鍋碗瓢盆，捏了彼此，最終，捏成了一個家。
時間就這樣慢慢地消失，日頭西斜，留不住的時光終究還是留不住，兩人靜靜地坐在火堆邊，最終還是旻曼先開了口，道：“我天生眼睛就看不見，很小的時候就被家裏人給拋棄了，直到四歲那年，我遇到了祖哥哥，是他把我帶回了紀家，給我一個安生之地，十歲那年，未曾想我竟然成了原氣師，十二歲天賦覺醒，我擁有水元素親和的天賦。”
胖虎忍不住問道：“你不是雙天賦嗎？”
旻曼道：“其實，我覺醒時，隻有一個天賦，在我記憶中，當祖哥哥的天賦覺醒之後，他的身體就越來越差，到後來，都沒辦法陪我玩，直到我十二歲那年，我才知道，原來祖哥哥覺醒的天賦，竟是一種奇特的火元素變異天賦，叫做‘賦予聖火’。從他覺醒那天起，天賦就不斷地燃燒他的生命之火，直到十五歲，他的生命已經快燃燒殆盡了。在他生命的盡頭，他決定把他的天賦用在我的身上，賦予聖火雖然燃燒著他的生命之火，但也有神奇的地方，就是能賦予他人一種天賦，我的仕月蝠天賦就是祖哥哥為了讓我更好的生活而賦予我的，而紀城主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必須成為他的兒媳婦。”
胖虎怎麽也想不到她的身世竟如此的離奇，旻曼接著道：“我並沒有反對紀城主的做法，祖哥哥為我做了太多太多，代替他照顧城主，本就是我應該做的，祖哥哥雖然反對過，但城主的堅持讓他最終還是妥協了，因為他的生命已經承受不了繼續浪費下去，在他賦予我另一個天賦之後，沒過多久，祖哥哥就離開了我，從此，我雖然名為紀城主的養女，但實則是紀家的媳婦。我根本不應該，也不能喜歡上你，可是無法控製的心，它再也不屬於我的了。”
淚眼順著她緊閉的雙眼留了下來，胖虎緊緊地抱住她，他的心中充滿內疚，他曾不止一次地認為，旻曼不接受自己，是因為身份，地位，甚至一切，但他萬萬沒想到，旻曼所承受的痛苦比自己多出了那麽多。
兩人緊緊地相擁著，誰也不願意打破這份寧靜，但太陽緩緩地落到了山後，這一天在漫天的紅霞中結束了，旻曼悲傷地道：“我，要回去了，你不要留我。”
胖虎道：“我不留你。”
旻曼道：“此生無緣，隻待來世。”
胖虎道：“此生無緣，隻待來世。”
旻曼道：“我走了。”
胖虎道：“我有最後一個要求！”
旻曼道：“嗯，你說。”
胖虎道：“我想親親你的眼睛。”
旻曼沒想到胖虎會提出這麽大膽的要求，微覺臉紅，但她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胖虎輕輕捧起她的臉，輕輕地吻在那緊閉的雙眼上，淚水再一次從旻曼的眼中流了下來，那雖然是離別的淚，卻也是幸福的淚，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胖虎，轉身衝進了黑暗中，胖虎癡癡地站在湖邊，木屋前他們捏的泥人還在，一個是他一個是旻曼，他們有一個家，可是現在，隻有他一個人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他喃喃地道：“謝謝你，留給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終於他不再留戀，邁步向東州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