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夢令
更夫的死，封離殊不覺得意外。
知道內情的，都該死這條定律恒古不變，隻不過她拿不準的是誰做的。
是魔族，還是……
“他方才說的……是鬼？”桑陌塵沒記錯的話，無論是他人口中，還是更夫見到她的第一眼喊的都是鬼字。
封離殊有點不樂意了：“你是說，我是鬼嗎？”
桑陌塵解釋道：“不是，我是想，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才能讓他看到你就受了刺激。”
他受陰氣侵體已經很嚴重了，神智早已受損，能讓他心神再受重創的，除非是出現了與齊府出事那晚相似的情景。
隻可惜更夫已死，這條線索已經斷了。
封離殊沒接話，推開門出了草棚站到遠處，看著桑陌塵找來的村民將更夫抬了出來。
一口薄棺，在草棚不遠處挖了一處坑，村民合力將他草草葬了。
前來抬棺的村民嘟囔道：“還是走運的，至少還有口棺材，有處墳。”
這世道無兒無女的，死了也沒人知道的太多了。
封離殊沒插手，看著他對著立好的一方木碑念著往生咒，縹緲於墳頭的怨氣逐漸消散。
封離殊上前了結工錢：“你們走吧，這裏沒事了。”
掂了掂錢袋的重量，為首的村民客氣的笑道：“多謝兩位仙師，不若同我們回村裏吃頓便飯？”
經過這一番折騰，天色已近黃昏，這更夫住的草棚離村子遠，又靠近深山，晚來的風聲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不了，多謝。”說完，她轉過身看向桑陌塵。
碰了一鼻子灰，那村民也不生氣，本來他就是看著這人出手大方客氣一問，倒也沒那麽真心實意。
他吆喝了聲，招呼其他看熱鬧的村民過來分錢，然後三三兩兩的結對兒各回各家。
桑陌塵念完往生咒，回頭時正巧看到的就是她望著遠處的側臉。
晚風吹起她鬢角的碎發，搭在身後的紅色發帶微微揚起，樹葉投下的光斑打在臉上，正好能看清那雙漆黑幽深的眸子。
桑陌塵輕聲道：“該回去了。”
封離殊側過頭看向他，微微一笑：“嗯，走吧。”
兩人走到城門口才發現已經宵禁。
出了齊府這事，函城的守衛更加森嚴，城樓上十步一哨，百步一旗，來回巡邏的人緊密的巡視著城下的異動。
封離殊和桑陌塵對視了一眼，同時撚了一道隱身訣，乘著輕柔的晚風躍過牆頭落到城中。
“韓與山說已在城中尋到了住處，讓我們直接去。”在處理更夫身後事時，他收到了韓與山的密信，從秦府出來他們就去定了客房。
桑陌塵側身低頭輕聲同她說道，話音落就見著她臉色微變，不待他反應，封離殊手腕上的九十蓮瞬間迸發出妖異的藍光，粗壯的枝條攬住他的腰，一個用力便將他帶至身後。
斜對麵的角落裏走出約摸十餘個蒙麵黑衣人，手中皆持有法器，方才他站的位置已被為首的黑衣人手中的箭羽射中，青石板頃刻間被腐蝕得露出了底下的黃土。
桑陌塵臉色有些難看，他方才幾乎沒有察覺到有人在埋伏。如果不是封離殊，恐怕此時他已身中此箭。
黑衣人也不廢話，一擊未中也不給他們喘息的功夫，立馬一擁而上同他們纏鬥到一處。
封離殊顧忌著身處城中，周圍皆是樓房街道，始終不敢大開大合的出手，九十蓮的威力大大縮小。
她朝桑陌塵看了一眼，黑衣人將他纏得無暇分身，根本顧不上關注她。
確定了這一訊息，封離殊幽深的雙眸漸漸泛起猩紅的血絲，手中的九十蓮感受到她的怒氣，興奮地爆出劈裏啪啦的火星，所觸及的地方彌漫起灰燼，遮住了眾人視線。
狀況突變，為首的黑衣人見自己已處下風，眸中閃過一絲決絕，他衝著眾人道：“殺了那個女的！”
此話一出，他自己就提刀往封離殊身邊衝去。
見狀，纏著桑陌塵的那幾人也紛紛往封離殊這邊殺了過來。
桑陌塵追在那人身後想要過來支援，卻見著揚起的灰燼中，一道幽藍的火光矯若遊龍，根本看不清封離殊在哪兒。
就連喊著殺封離殊的黑衣人也愣在了漩渦之外，被趕來的桑陌塵牽製住。
隨著灰燼的消散，封離殊眼中猩紅的殺意逐漸褪去。
在桑陌塵身後，九十蓮收回枝椏乖巧的盤亙在封離殊手腕上。
所見之處皆為廢墟，街道旁的空攤連同打鬥的黑衣人一起成為了落下的灰塵。
見大勢已去，黑衣人滿眼驚懼，揮舞著銀刀的手也止不住的輕顫。
封離殊好整以暇的看著他，走得速度很慢，卻一步一步逐漸逼近，恐怖的氣壓將他死死得籠罩在原地。
就在這時，耳側傳來一聲輕呼——
“你們……”來人穿著一身淡藍色的長裙，臉上縛著一層白紗看不清模樣。
見他們分神，黑衣人咬咬牙縱身一躍一把銀刀橫到了那突然出現的女子脖子上。
封離殊不受影響的想直接了結他，但是桑陌塵杵在她旁邊，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攔到了身後。
無妄指著黑衣人，桑陌塵聲音微冷：“放開她。”
封離殊玩味兒的看著他同人對峙，心下卻道，就你這幅心慈手軟的模樣誰能怕啊。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看著那蒙黑衣人，一臉淡然。
黑衣人聲音微顫，卻還是裝出一副強悍的模樣高聲道：“你們往後退！”
桑陌塵皺了皺眉，看著他因為手抖劍身不穩在那姑娘脖子上喇出一道血痕。
被嚇得不敢動的藍衣女子根本不敢嚷疼，眸子醞釀了一潭水意卻咬緊牙關不敢落下，莫名與他初見封離殊時的那雙水眸重合。
桑陌塵應道：“好，我往後退，你別傷及無辜！”
黑衣人見他鬆口果然拉著封離殊往後退了，手中的劍抵住人質腰間拉出身位，左手悄悄從袖中掏出一道遁行符。
桑陌塵不覺，封離殊卻看得清楚。
九十蓮由她心意縮小成指甲蓋大小，輕輕的落到地上隨著晚風飄向那人。
手起刀落，九十蓮在黑衣人遁走前擋住了那道攻擊，救下了那藍衣女子。
桑陌塵手一鬆，無妄如飛馳的急刃像那道身影射去，卻撲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