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低頭
不用躲債。
——魯沉的畢生夢想,這倒也沒錯。
謝平蕪一時之間有些無語,隻好看向夢境的主人。
池俟也皺著眉,似乎不大高興。謝平蕪見他如此,立刻開口試探道:“小池,你想做什麽?”
桃花瓣落在少年的白衣上,他握劍的手有些緊, 卻好半天都不說話。
魯沉風風火火進來,又風風火火跑了。
小院的門哐當關上,四周歸於安靜。
池俟往前走了一步,謝平蕪眼見著他肩頭的桃花瓣跌下去,池俟卻忽然按住謝平蕪的肩膀,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在想, 如何成為阿蕪的道侶。”
這句話像是一顆石子一樣, 砸在了謝平蕪心頭,帶起一片漣漪。
她呆了片刻,總覺得這句話每個字都聽得懂,連在一起就有點不知道是什麽個意思了。
謝平蕪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靠在了桃樹上,無法再退。
為了緩解尷尬,謝平蕪開口探討道:“我覺得我可能不太適合,要麽你找個溫柔可愛的小甜妹,我幫你撮合一下?”
眾所周知,病嬌瘋批和溫暖小太陽適配度最高。
“不要。”池俟似笑非笑。
大概是在他的夢境裏的緣故,他抬手便將謝平蕪手裏的靈劍奪走,握住她的腕骨,淡聲道:“杜秋生說,隻有道侶是可以合榻而臥,永不分離的。”
謝平蕪認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因為現實裏的池俟不愛說話,以至於他的心思格外難猜,比起青春期的敏感少女還叫人難以捉摸, 此時他卻願意回答她的問題。
謝平蕪抓緊機會問道:“……所以?”
看他這麽風清月白的耿直模樣,謝平蕪覺得,他說的合榻而臥說的就是之前兩人不小心睡在了一張床上。
池俟這人雖然陰鬱偏激,但肯定不會無恥到饞她身子。
果然,池俟乖乖回答道:“想永遠和阿蕪在一起,不分開。”
少年藍衣白袖,長發高束,俊秀清逸的眉眼裏藏著亮光。他唇邊忽然彎起一點弧度,頰邊竟然有一個可愛的梨渦,低聲道:“阿蕪,好不好?”
謝平蕪看著他笑得這麽乖這麽甜,覺得自己仿佛在犯罪。
但是這個梨渦實在是太可愛了。
賊他娘的可愛!
救命為什麽一個陰鬱反派眼裏帶光笑起來的時候,比杜秋生這種正道之光還要陽光明媚可愛乖巧一萬倍。
“這就是你不愛笑的緣故嗎?”謝平蕪眨眼,伸手按了按他臉側的梨渦。
少年的眼底的羞澀一閃即逝,卻仍舊被謝平蕪捕捉到了。
謝平蕪忍不住起了壞心思,她按捺住笑意,刻意往前走了一步,抬起下頜坦坦蕩蕩地打量池俟,“原來你心情不壞的時候,笑起來這麽乖啊。”
比他裝乖的時候更加讓人喜歡。
池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謝平蕪卻故意又往前邁了一步,逼得池俟倒退一步。
少年身量修長高挑, 卻比成年人的輪廓要青澀俊秀幾分,垂著雅致淩厲的眉眼,便有些玉山將傾的風姿。
“噯,小池,不要想著讓我當你道侶。”謝平蕪從他手裏搶回來自己的靈劍,和他拉開距離,利落地挽了個劍花,挑眉看他,“這世上那麽多人,謝平蕪隻是其中一個。”
池俟忽然抬眼,含著亮光的眸子沉下去,蓬勃的少年朝氣也霎時消去。
“以後,你還會有別的師妹、師弟、朋友、長輩會善待你。”謝平蕪不希望他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樣,隻看得見她一個人,不惜一切地隻抓住她。
池俟的目光冷下去。
天空在一瞬間晦暗下去,冷白的月光照落在桃枝上,漏下一寸落在謝平蕪發端。
他一句話都沒說,隻是院子外傳來喜樂敲敲打打。
片刻後,院門被推開。
謝平蕪看見那裏是一抬喜轎,而池俟朝她走來,身上藍白的校服化為極南域穿過的那身紅色新郎服。
果然,她自己的變成了女款。
長發被梳起來,全都盤在頭頂,帶上垂著珍珠的鳳冠。
層疊的裙擺落在地上,綴在衣裳上的明珠散發出柔和的光彩,四周鋪上紅綾,顯得喜慶而典雅。
她歎了口氣,卻沒並沒有多做掙紮。
既然是池俟在夢中想做的事情,又是她的任務,她還說些沒用的話做什麽。
謝平蕪朝著池俟走出,對他伸手。
少年似乎沒料到謝平蕪會朝他走去,更沒想到她會伸手,目光茫然了片刻,才艱澀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涼,帶著薄繭,指骨修長有力。
兩個人都沒說話,隻是他牽著謝平蕪朝門口走去,撥開喜轎的簾子,讓她進去。
謝平蕪矮下身,低頭進入轎子。
隻是發冠太高了,一下子撞在了轎子頂上,勾住了簾子,使得謝平蕪身形一晃,往後兩搶一下險些摔倒。
池俟連忙伸手扶她,卻猝不及防摟住她的腰。
這不是他第一次抱謝平蕪,少女的腰肢窄細,身量也單薄,草木的清苦味兒自鬢發間傳來。
“其實就算是不嫁給你,我也不會拋棄你的。”
池俟忽然聽到謝平蕪這樣說。
謝平蕪不喜歡這樣極端的做法,卻也隻能耐著性子解釋道:“覺得一個人重要,並不是要將她綁在身邊。”
在她的《白玉京》裏,池俟不懂感情。
作為反派頭子,其實有不少女反派喜歡他,自薦枕席簡直比杜秋生那邊還常見。
但是他沒有喜歡上任何人,和屬下之間也隻是單純的塑料主仆情。就她現在對於池俟的了解來說,他想要和她結成道侶,也無非是想把這個唯一的同伴綁在身邊。
“結成道侶這件事,你難道就不覺得該征求一下我的意見嗎?”謝平蕪覺得自己對池俟真是好脾氣,這要是換成謝家人,她估摸著一劍就削了過去。
池俟沉默片刻。
他當然知道要征求謝平蕪的意見,可他隻是試探,謝平蕪便拒絕了,甚至不等他問出口。
少年偏執的眉眼裏透著冷意,忽然按著謝平蕪的腰,將她帶入喜轎內。
簾子蓋下來,晦暗的喜轎內連對方的呼吸都能聽見,池俟抵在謝平蕪耳側,半是無奈半是惱怒道:“……可阿蕪不願意啊。”
她總是那副垂憐他的姿態,溫柔良善得高高在上。
告訴他,他該去試著被所有人接納,該禮貌周全地詢問她是否願意。
可除了她謝平蕪,沒有一個人接納他。
池俟按著謝平蕪的腰,使得她無法起身掙紮開,隻能被他按在懷裏,聽池俟啞聲道:“阿蕪,低下頭看看我……看看我,有多卑劣,做不了坦蕩端正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