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惡欲

  說完這句話,明簾再一次失蹤。


  謝平蕪無奈,隻能嚐試著喊息虞。隻是息虞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不像明簾大多數時候都會回應她,謝平蕪也很少找息虞。


  畢竟,息虞喜歡調戲她。


  (髒話)

  “息虞前輩,你在嗎?”


  息虞沒有回答她。


  “息虞前輩,明簾前輩說要將你做成蛇膾。”


  息虞:“……蛇什麽來著?”


  謝平蕪噤聲,“前輩,這個幻境你會破嗎?”


  息虞沉默了好久,就在謝平蕪以為息虞又睡了過去的時候,息虞輕聲道:“你來拿月輝珠?”


  還不等謝平蕪回答,她便自問自答道:“這個不是幻境,這是瞿奚的執念,無法破除。”


  瞿奚的執念?

  瞿奚是誰?


  “瞿奚便是你們口中的魔神。”息虞解釋道:“你們現在是如何定義魔神的?”


  謝平蕪想了想,她在書中隱約見過,“這世上隻有一個真正的魔,便是魔神,而其餘人雖然被稱為魔道修士,實則隻是因為修行的功法不正,加之不走正路,被稱作魔。”


  “實際上,隻要修行功法不正,便會被稱作魔。”


  息虞嗯了聲,難得正經了幾分,卻還是打了個哈欠,“魔這個詞,便是惡的代表。”


  “他是惡念化身?”謝平蕪想起自己看過的小說問道。


  息虞否認了,“這世上從無絕對的惡。”


  “明簾是神女,又怎麽會創造出惡念的化身?”


  謝平蕪一時之間不太明白,既然都是要滅世的魔神了,為什麽還不算是絕對的惡。


  “是‘不加遏製的欲’。”息虞解釋道。


  這樣回答的話,一切迎刃而解。


  瞿奚對於明簾的執念強烈到想要毀掉明簾守護的華胥境,卻又並沒有真的動手殺死溪水之內的小銀魚。他算不得壞,隻是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


  “執念不能像是幻象一樣打破,卻可以化解。”


  謝平蕪抬眼,看向麵前的瞿奚。


  麵前的人和池俟幾乎沒有什麽重疊的地方,謝平蕪不太能將他聯係到池俟身上。


  “瞿奚。”


  “你想做什麽?”


  隻有想要得到的事物沒有得到,才會形成久久不能釋懷的執念。


  “姐姐不知道?”


  謝平蕪覺得他一口一個姐姐,讓她覺得自己在犯罪。


  她忍住了讓瞿奚閉嘴的衝動,溫和地、慈祥地看著麵前的魔神,“這世上,每個人的欲望都不一樣,我為何會知道你想要做什麽?”


  少年伸手攬住謝平蕪的腰。


  眨眼之間,雲山萬重皆在兩人身下。


  謝平蕪第一次禦風,腳底連劍都不用踩,一時之間覺得大佬的出行方式就是比較拉風。


  少年魔神隨手劃破指尖,一道鮮血被他扯出來,化為一道赤紅色的長帶。


  他抬手,將謝平蕪被風吹亂的長發鬆鬆係在腦後,這才開口道:“若姐姐不曾以自己的力量化出萬物,你可以長命無憂,與三千世界共壽。”


  山巒之間生滿樹木,平原處青草迷離,山水之間屋舍隱約,耕牛與白鷺怡然其間。


  “尤其是那些人類,竟然將自己視作萬物之主。”


  “他們開始掌控華胥境,那姐姐你呢?”


  謝平蕪不知道明簾是怎麽想的。


  她隻是搖了搖頭,“這世上從無值得與否,隻有願不願意。”


  明簾以身殉道,這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


  糾結這些,有什麽用呢?

  “瞿奚,你的姐姐已經死了。”


  “為了保護華胥境而死。”


  “我不是她,我是謝平蕪。”


  謝平蕪看著麵前不可一世的少年露出一點愕然的表情,隨即化為茫然,他冷冷地看著謝平蕪,“你說什麽?”


  “我是謝平蕪,不是明簾。”


  “你思念的人已經做出了選擇,你再這樣糾結,還有什麽意義呢?”


  謝平蕪問道。


  就算是書中,也從未說過五千年前華胥境的大劫是因為魔神。興許,魔神瞿奚根本舍不得毀掉明簾在意的那一切。


  但是其中細節,五千年後已然不可考究。


  斯人已逝,往事成煙。


  沒有旁人在意當事人的悲歡離合。


  瞿奚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謝平蕪身周的一切都化為虛無,她站在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路中間。


  遠處荒草被風吹動,如血的殘陽影裏站著個執劍的少年。


  滴答。


  劍刃上的血濺落在地上,一層疊著一層的屍體躺在地上,池俟回過頭,看到謝平蕪朝他走來。


  他本能地想要丟開手裏那把沾滿鮮血的劍,卻被身後撲來的數十人一掌劈開,一口鮮血猛地噴出來。他手中的劍快得近乎是本能,朝著最近那人的命脈而去。


  荒草盡處,是一座近乎監牢的城池。


  極南域。


  謝平蕪踩著滿地溫熱的鮮血走過去,看見池俟渾身都是血,蒼白的臉上冷汗打濕鬢發。他看了一眼謝平蕪,似乎想說什麽,便被一把劍刺穿心口。


  池俟經曆的,是幻象。


  因為幻象是有很多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存在,外人輕而易舉能看出來,但是當事人卻怎麽也發現不了。


  池俟手中的劍嗡鳴,隨即殺意爆發,他硬生生一劍殺了四周數百人。


  謝平蕪安安靜靜看了一會兒,仔細辨認這裏麵的人的長相與特征,其中有長青宗弟子,有奴隸打扮的人,有池家家徽打扮的人,還有東方家的人,還有許多明顯是普通人的路人。


  這才是被池俟死死壓抑住的恨意與殺意。


  “別殺了。”


  謝平蕪走過去,按住他握劍的手。


  池俟看了她一眼,沒有出劍,謝平蕪便伸手要將他手裏那隻劍拿過來。


  飲血的劍刃發出一聲凶戾的劍鳴,便要朝著謝平蕪刺來。


  謝平蕪不閃不避,隻是看著池俟,“小池,我是謝平蕪。”


  少年失去了聚焦的瞳仁裏透出了一絲茫然,但是下意識握緊了那把瘋了似的要殺人的劍。但也隻是一瞬間,劍刃猛地一震,勁直朝著謝平蕪刺來。


  噗呲——


  謝平蕪以為自己生生要受這麽一劍,見了血才能喚醒被殺念控製的池俟。


  結果原本該有的痛覺並未傳來。


  她低頭看下去,發現池俟用一邊肩膀擋住了那把原本要刺入謝平蕪胸口的劍,此時滲出大片大片的鮮血來,悶哼一聲,失神的眼終於倒映出謝平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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