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擋雨
四周眾人勃然變色,池家雖然算不上什麽大世家,但是也不會淪落到無法對付謝平蕪。
所有人都朝著謝平蕪撲過來,謝平蕪沒有劍,隻能拿著掃帚一頓猛掃。
大約半刻鍾之後。
謝平蕪被陳長老按住,他丟開謝平蕪,伸手握著池俟的胳膊。
然後,慢條斯理道:“不過,你既然引得身上的蠱蟲暴動,如今已經對我池家沒有了利用價值。”
“你若這麽想要離開池家,放你出去也無妨。”
說著,陳長老扣著池俟的肩膀,從袖底取出一隻約五寸長的銀針,針尖寒芒閃爍。
他將銀針一點一點,從池俟的頭頂刺入進去,這才微笑起來,“這寒魄針一旦入體,此生都不會取出來,以後隻要你試圖殺我池家任何人,都會在動手之前死去。”
“好了,乖孩子,去吧。”
那麽長,那麽粗的一根針,刺入腦子裏,謝平蕪忍不住想,這怎麽會沒有感覺呢。
她微微垂下眼。
有那麽一瞬間,謝平蕪覺得池俟是對的。
若他不獲得力量,那麽他這一輩子,都會被他的父母、陳長老、東方竹、邱寰宇這樣的人欺辱折磨,不見天光。
畫麵再次一轉。
謝平蕪本來以為會出現奴隸場的畫麵。
因為相較於在池家的那些年,奴隸場才是真正的人間煉獄,沒有一瞬間的喘息,時時刻刻麵對的都是鮮血和死亡。
但是不是。
是長青宗兩儀峰。
謝平蕪坐在池俟不遠處的桃花樹下,他在練劍。
少年穿著兩儀峰的白衫藍衣,長發高高束起,眉眼俊秀而陰鬱,是一道很好看的風景。謝平蕪鬆了口氣,正要說話,門便被推開。
一貫暴躁的魯長老提著劍走進來,皺了皺眉,開口道:“池俟,過來。”
謝平蕪連忙跟上。
魯長老領著池俟,一直走到後山的山崖前,才開口道:“你是妖魔,卻敢來我長青宗,你可知道擅闖長青宗的妖物與魔物,都是什麽下場?”
池俟微微垂眼,不說話。
風從林稍吹過來,少年眼睫微微掀起來,目光沉靜冷冽。
“可我不想當妖魔。”
魯長老袖底飛出三枚銅錢,在空中飛旋落下,生出六道爻像。
“你天生便是魔物,且已經入魔,根本不可能扭轉。”魯長老看向池俟的目光十分冷漠,甚至是藏著幾分厭惡的,“這世上所有人的卦象都不是死卦,蘊含變數,但是隻有你的是死卦。”
“池俟,你的路,是被天命定了的。”
少年長長久久地沒有說話,他看著山崖底好久,才開口道:“所以,師父也想將我鎮壓在魔窟裏去嗎?”
“阿蕪那丫頭怕是會生氣。”魯長老搖了搖頭。
池俟沒說話。
謝平蕪走上前去,想要說話。
可是池俟站在那,忽然回過頭來,朝著謝平蕪看了一眼。
身周的場景在一瞬間轉變了。
四周又變成了瓊山秘境夜晚下的森林,空中彌漫著腥甜的味兒,不遠處遍地鮮血。
東方竹背對著謝平蕪,手中長劍滴血。他一劍刺入池俟胸腔,然後拔出來,然後再次把劍刃插入池俟被挖掉眼球的那隻眼睛裏,翻攪出鮮血。
四周蒙著厚重的血霧,興許那時候,池俟眼底的世界就是這樣。
謝平蕪趕緊朝著池俟走過去,而在她正要攻擊東方竹的時候,東方竹忽然消失了。
四周下起潑瓢大雨。
重而冷的雨滴砸進池俟隻剩下碎肉和鮮血的眼眶,最終盛滿血水流下來,渾身傷口被雨水洗得發白,露出破碎的切麵。
謝平蕪跪坐在池俟麵前,脫下自己的外衣,在他頭頂托起來,擋住雨水。
鮮紅的血。
冰冷的雨。
謝平蕪不知道池俟到底經曆過多少次這樣的場麵,她隻能盡量為他遮掉一片下雨的天空,低頭喊他。
“池俟,不要入魔。”
“天道不公,她知道錯了。”
“池俟,我做不了什麽,但是……”
她想還池俟一個公平的人生了。
天道不公,她偏想還他一世公允。
雨水還是那麽大,砸在人身上,又冷又疼。
到了後來,那件單薄的衣衫也砸下來雨水,一個勁地往池俟的傷口上洗刷,躺下來大片大片的血水。
池俟的眼睫顫動,神色越發灰敗。
謝平蕪說不出來這種看著一個生命死去的感覺,她明知道池俟很想活著,明知道池俟也不想當妖魔。
世間最悲哀的,大概就是頭破血流的掙紮後的束手無力。
而她看著池俟掙紮,流血,快要死去。
最終窮途末路。
謝平蕪俯身虛虛抱住池俟,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暴雨,下意識抓住池俟的手腕,也不說話。
“……好。”
謝平蕪忽然聽到池俟啞聲道。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忽然悲從中來。
就在她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她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謝平蕪下意識回頭。
東方竹的劍從謝平蕪背後刺入她的心髒,穿胸而過,一蓬溫熱的血花撒在池俟臉上,謝平蕪的身體猛地下墜。
最終,呈現一個擁抱池俟的姿勢閉上眼。
謝平蕪一下子被拉出了心魔。
她咳出一口血,坐在連綿柔軟的青草地上,閉了閉眼。
“他入魔了嗎?”明簾開口問道。
謝平蕪睜開眼,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沒事,他早晚都會入魔的。”
謝平蕪低下頭,“你說他是魔神,魔神的神魂是永不消散的,所以你沒死之前,是不是也見過他?”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
“見過啊,不願意當魔神的魔神,真是奇怪。”
謝平蕪抹了一把唇邊的鮮血,站了起來,“走吧,怎麽帶上你?”
“我已經在你身上了。”
謝平蕪下意識掃了一眼自己,發現她手腕上多了一根掛著一顆珠子的手鏈,那顆珠子呈現青綠色,看起來十分漂亮。
她往前走了一步,又回到了原來那個小空間。
池俟坐在那,察覺到謝平蕪聲音便睜開了眼。
他一顆眼睛仍是空蕩蕩的,看起來有點駭人。
“你沒……”
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