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帝誓

  所謂咒身,其實本質上與陣寶的相同,二者皆是由靈陣、玄陣孕育而成,不同的是,前者更似傀儡,後者更接近法寶,咒身完全繼承陣法特性,所以也有【活法陣】之稱。


  既是傀儡,就需要操控,曆經多年的完善,咒身操控由布陣者的神識、傀儡自身的本能和陣法靈性構成,這樣做減少了布陣者的負擔,可以讓一名陣師同時操控多個咒身。


  不過這樣做會導致陣師自身神識分散,時間一長甚至還會出現心力衰竭、靈智減退等症狀,在布陣時還會受到些許幹擾,故而咒身隻是被陣師當作一種應急手段。


  要破咒身,方法有三。


  一、破解或是毀掉咒身上代表陣法的符印,陣法崩潰,咒身自然重新變回一具死屍。


  二、斬殺布陣者,附著在咒身之上的神識逐漸消散,靈性與本能失衡,最終咒身自毀。


  三、製造一個能夠隔絕神識、陣法力量傳輸的空間,此二者一旦削弱,本能將作為主導重新掌控身軀,但由於其身已死,身軀活性被異常能量透支殆盡,很快就會腐朽,化作飛灰。


  如今看來前兩種方法皆不可取,第三種方法倒是可行,現階段的乾坤寶衣無法隔絕玄陣靈機與神念的窺探,但虹霓天網可以。


  盡管在廩倉君令中的虹霓天網隻是玄陣子陣,但靈楚咒身之上的符印也不是完整玄陣,加之虹霓天網有著洞天世界之力的加持,故而此法可行。


  那麽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幫助靈胥把虹霓天網的全部控製權重新奪回。


  他將乾坤寶衣從身上完全揭下,頓時煞氣衝天,虹霓天網顫動不止,就連那塊毒瘡暗沼也好似受到驚嚇,拚命收縮。


  “原來我身上這些東西這般駭人,時間一久連我都要忘記,當年是何等的痛苦,不過到了今日已經習慣了”。似是自語,又似感慨,白西陸緩步向前。


  一步踏出,血痕透顯,密布全身,再一步鮮血流淌,全然是個血葫蘆的模樣,似乎身形樣貌也發生了變化,但是已經看不清了,入眼之事物,隻有那流淌不盡的鮮血。


  鮮血模糊了雙眼,但這樣反而讓他看清了一些東西,在他的視線當中,靈胥的身上無數毛發生長,顏色各異,相互糾纏虯結,但仍然呈現靈胥本身的樣貌。


  不斷膨脹的長毛版靈胥,很快就遍體生灰,有些部分灰敗凹陷,變得黏稠,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但毛發依舊在生長,不過整體輪廓已經開始崩壞,·最終向著不可知的方向扭曲,唯有那張麵孔分外清晰,永墜無間痛苦之中,警示他人。


  怪不得毛犢道人讓他進入九曲洞天,僅憑乾坤寶衣的傳說,不足以讓毛犢道人把寶押在他的身上,重點不在於寶衣,而在於他的身份,在於廩倉君一脈身上的血脈誓言。


  血脈誓言是流行於上古時期,血脈為誓,天地見證,代代相傳。這種誓言在上古時期也不是誰都能輕易發起,至少也得有第四境實力才能夠承擔誓言之力。


  同時立誓之時,還需七位見證人,五老為憑,二尊為證,一者托天圖,一者舉地錄,立誓之人先恭敬天地,再歃血立誓,誓言之力烙印於血脈,根植骨髓,銘刻魂魄。


  誓言成,鮮血倒流回身,立誓者生生世世不得違背,子子孫孫血脈相傳,血脈誓言在上古被譽為忠誠的象征,可真正敢立此誓言者寥寥無幾。


  先不說血脈誓言,立誓條件極為苛刻,而且主死臣亡,就算有血脈稀薄或是駁雜者僥幸活了下來,也會被天地厭棄,這誓言對於後人來說就是一種恐怖的詛咒。


  也因此,立誓者大多隨著他們承認的霸主一同死去,血脈親族逐漸斷絕,消逝在曆史的長河中。


  然而,廩倉君立誓效忠之人乃是“帝”,一位舍棄名姓,隻為天下蒼生之人,這誓言本不該成立,但是帝留有血脈,這是除卻超脫世間,否則無法割舍之物。


  天地見證竟能成誓,這一點也超出了老年“帝”的預料,但此誓成立,不可違背,帝也曾出手削減誓言的力量,但始終無法根除,隻能抹除【共死】之條。


  如今,殘存的血脈誓言終成禍患,持續了千年之久的詛咒枷鎖如同死亡陰霾逐漸籠罩廩倉君一脈,無論他們如何掙紮,也沒有半點效果。


  解鈴還須係鈴人,但是兩位係鈴之人已然歸去,事情似乎陷入死局,誰又能想到天底下還有他這個擁有帝之血脈,他手中還持有當年立誓證緣的乾坤寶衣。


  雖然他無法解除血脈誓言,但是他能夠消除這些年誓言所積累的禍患,讓其恢複成原本的狀態,解除千年以來不斷累積的鎖枷。


  鮮血潺潺,如同當年立誓之景,廩倉君一步一步走向帝,又如當年廩倉君渾身浴血將乾坤寶衣交於帝子,廩倉君一生,對“帝”沒有半分錯。


  其親族血脈誕生之時,帝已無蹤於人世,他們與帝連一麵之緣也沒有,就更談不上違背誓言,卻仍要受此罹難,此為帝當年一時興起之過。


  此言非是他想,而是記載於帝與帝子的閑談錄中,帝親口言道。


  帝子暮年之時也曾在族錄中寫道:“縱是當年吾父仁善,造就廩倉君一世功果,福澤子孫後代,然廩倉君一生躬耕,足以償還,其血脈不該承此惡果。若後世子孫能傳,則廩倉君之血脈遭遇誓言反噬之時,當披衣救之。若帝之血脈將絕,則將寶衣贈予廩倉君之後人,其自救之。”


  這是帝子所留,後人尊為祖訓,然而萬載以來,兩者皆是相安無事,怎麽血脈誓言的反噬如此凶猛。


  他不知道的是,千裏之堤潰於蟻穴,當年帝抹去同死殉族的誓言條款,就像是從無數塊積木堆成的房屋中抽走一塊,雖然得活,但是經受不住歲月的洗禮。


  漏洞不斷積累,表麵上看起來像是血脈誓言的枷鎖越發稀薄的結果,有種神秘的力量逐漸湧現。


  廩倉君的後人以為這是先祖血脈中被誓言限製而隱藏起來的力量,就開始尋找破壞血脈誓言枷鎖的方法,不斷地將這個縫隙擴大。


  但實際上這是取死之道,這種力量來自天規地律,等同天地本身,故而廩倉君後人的天賦神通越來越強大,但這種力量正是以此方式侵蝕廩倉君的血脈。


  等到侵蝕完成,房倒屋塌隻在刹那,斃命魂消就在一瞬間,到時候他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們的死法早就被蓋棺定論——應誓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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