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哭郎
殘月淩空,凝而不散,殘月吸納月華之力逐漸變得圓潤無缺,流水般的銀色勁力向著四麵八方傾瀉而出。
這一式【陰晴圓缺】並未波及茅屋內的任何物品,但是在屋外,爆炸之聲連綿不絕,塵土激蕩,白西陸趁機拿起掛在床頭的褡褳,一扭桌子上的香爐,腳下的石磚頓時塌陷。
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暗道,當暗道開啟時,茅屋的守護陣法也將進入聚能狀態,殘餘的能量會壓縮到極限,然後爆發開來,也就是俗稱的自毀模式。
身法疾行,白西陸穿梭在暗道之中,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他身後傳來,猛烈的衝擊連同暗道也一同摧毀。
幸好在修建暗道之初,他就做過很多次情景模擬,從開啟暗道機關到爆炸之前的這段時間,足夠他逃離出來。
土地震蕩,青林山中一座立著“白西陸之墓”石碑的孤墳瞬間炸裂,一道身影從中躥出,正是從暗道逃生的白西陸。
他周身勁力一鼓,掃去了身上的塵土,看著山腰爆炸產生的火光,微微一歎,隨即轉身,向著青木城的方向走去。
青木城是大周皇朝在北域建立的一座中等的城池,但其中不僅設立都武司,坐鎮九山十二川,還有三幫兩派協同管理,安全性自不必說。
以他的腳程來看,隻要一個時辰就能夠到達,等進入護城陣法籠罩的範圍,這些陰冥鬼物也就不會有如此大的威脅了。
身形挪移,白西陸舌尖一頂上牙堂,較丹田一粒混元氣,腳下生風,使出了輕功提縱術,在林中穿行。
這是他唯一一門掌握得爐火純青的武學,在身法輕功方麵,他還是頗有建樹。
人借風勢,風隨人轉,隻見林中飛出一道旋風,在官道上疾馳而去,可沒過一會,又一道旋風從林中飛出,沿著剛才的軌跡在官道上疾馳,如此往複。
到第四次的時候,白西陸認識到事情的不對,自己又失去了某種感官,這種怪異感就和自己在茅屋時一模一樣。
在茅屋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屋外的滴答聲正是灑落的鮮血,因為隻有血祭,才能夠最快的破解他所布置的守護陣法,那細碎的擠壓聲和擋住月光的怪誕黑影,恐怕就是榨幹堆疊在茅屋四周的屍體。
可是,他卻沒有聞到絲毫的血腥屍臭之氣,也沒有聽到哀嚎驚慌之聲,那時他就猜想對方有剝奪或者削弱五感的能力,要不然他怎麽會注意不到一直籠罩在自己身後的巨大身影。
旋風停轉,鐵衣披身,半空中白西陸調轉身形迎向了磨盤大小手掌,恐怖的怪力將他一下子拍到了土裏。
鐵衣獵獵作響,將承受的力道轉移到四周的土地之中,引發了更大範圍的塌陷,所幸,他雖然有些狼狽,但卻是毫發無傷。
隨即,他雙手一抹,方圓數丈內的泥石化作數百根一尺長的冰錐,向著襲擊他的鬼物激射而去,冰錐所及之處形成巨大的漩渦,環環相扣,限製住鬼物的行動。
這鬼物他也曾見得,名喚“險道神將”,原是出殯時,在靈柩前開路所用的紙紮的高大將軍。
若是本家乃是含冤而死,在烈火之中,機緣巧合之下,這股怨氣鑽入其中,隻燃盡表麵糊紙,骨架雖然收縮但卻得以留存,再受到陰冥之氣的滋養,每日供養新鮮血食至少兩百斤,一連九九八十一天,這險道神將就從血胎中誕生。
初時,不過三尺身形,大頭細身,滑稽可笑,可是經過這陰風吹三吹,刮三刮,轉三轉,九煉之後就變得如同現在這般,身高三丈有餘,頭廣三尺,發赤麵藍,相貌凶惡,而且力大無窮,是實打實的第三境鬼物。
也就是說,見到這鬼物最糟糕的不是它的實力,而是在它背後還有那橫死的冤親債主與更加強大的煉鬼之人。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頭皮發麻,但是現在自己已經陷入了這【鬼打牆】的迷魂陣中,隻有殊死一搏,才能有一線生機。
雙掌橫推,金盤乍現,白西陸再次運使中天圓月,這一次可與以往不同,第五重的明月功更為精純聖潔,而且所帶意境更勝往昔,“月光”所及之處,盡染霜寒,就連險道神將揮舞的雙拳都慢上了幾分。
身形挪移,他仗著身形靈巧,專攻險道神將的下三路,中天圓月所凝聚的月華之力,被他縮拿於掌中,化作無數寒芒,威力更是強上三分,奈何險道神將皮糙肉厚,渾身上下硬如金鐵,一時之間雙方都奈何不了對方。
倒是在雙方招式相拚之際,四散的力量將不少遊蕩在險道神將身體周圍的幽魂打得魂飛魄散。
險道神將被白西陸激怒,在它眼中,這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蟲豸,它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為何今日這隻特別吵鬧。
鬼氣森然,血紅色的邪能轟然爆發,周圍成年人環抱粗細的樹木被氣流連根拔起,化作無數的火流星,鋪天蓋地而來。
險道神將巨大的身軀緊隨其後,邪能凝聚成一柄大錘,那形狀和它初生時相似,如一座小山當頭砸下。
磅礴的壓力瞬間鎖定了他的身形,讓白西陸沒有閃避的機會,但他本就沒有閃躲的打算。
隻見他雙臂一振,袍袖落下,他這身漿洗得有些泛白的布衣,變得寬袍大袖,某種葉脈樣的花紋從背後開始浮現,一直延展到衣領袖口,掌中虛幻的圓月從左袖口中滾入,回身一甩,從右袖口極旋飛出。
這輪圓月不但有了實質的形體,而且飛行速度之快,甚至延伸出一道焰尾。
【賊星擊】迎風而長,須臾間已然有險道神將身形的一半大小,這鋪天蓋地的火流星被賊星一卷,倒飛而回,隨著它一同撞在了大錘之上。
雄渾之力瞬間爆發,熾烈的白光照得人雙目刺痛,爆炸的轟鳴聲令人耳膜發鼓,他失去的五感回來了。
砰的一聲,血肉炸裂漫天,賊星擊將險道神將半邊身子打成血霧,惡心的焦糊味道在林中蔓延開來,另一半血肉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也快速地幹癟下去,化作一股黑煙鑽入林中。
賊星擊仍未消散,餘威直射天際,但在行空百尺之時,撞到了某種界限,半圓形的屏障顯露瞬間,就將賊星擊徹底湮滅,但是這一瞬間仍然引起了一些波動。
“希望有人能夠察覺到這裏的異變”。白西陸看著困住他陣法的威力,心沉到了穀底,但也隻能抓緊時間納氣回力,努力地活下去。
畢竟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發生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就比如說現在他腳下的地麵將其牢牢吸住,宛如履帶般將他拖入林中。
青木山外,官道旁。
兩道身影駐足,一胖一瘦,兩名身披緇衣的和尚麵露凝重之色。
“師兄,這是北荒鬼道一脈的屍骨森羅陣,但是又透漏著些許的古怪。”
“看樣子,布陣之人非是陽間客,而是那怨鬼亡魂,這陣法顯露不過刹那,所散發的煞氣就是數十條人命才能夠凝聚,這陣中少說也有上千條無辜性命。”
“阿彌陀佛,這青木城周圍出了如此駭人的事情,為何都武司沒有任何動靜,莫非真如傳聞中所言那般。”
“師弟不可妄言,都武司自有皇家管製,你我乃是方外之人,怎能輕易蓋棺定論,這煞氣翻騰不止,明暗不定,想來這林中某處定有不小的亂葬埋骨之地,我先入陣救下那名施主,師弟你前去城中送信,再引兵來援共破此陣。”
“可是,師兄你……”
“無礙,貧僧有聖物護體,拖個一時半刻,料也無妨,但是我等若再遲疑,恐陣中這位施主性命不保,師弟速往城中,貧僧去矣。”
聲音甫落,瘦僧者周圍泛起水波,已然消失在原地,胖僧人見狀也身化金光直奔青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