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議論
言府書房。
橙黃的光亮灑滿室內,言勵摸著衣架上的紫袍,還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一朝緋衣換紫服,小侄給言伯伯賀喜了。”
言勵聞聲轉過身來,便見長身玉立的長清,正拱手在朝他作揖。
“快別這麽說。”言勵收斂神色,引著長清去一旁側室的矮腳長條幾落座。
言勵坐下,摸了茶壺還是熱乎的,翻了倒扣的茶杯,茶壺卻被長清提了起來。
他便收了手。
“哪能長輩給晚輩斟茶。”長清斟了一杯奉在言勵坐前,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虛長了這些年歲啊!”言勵唏噓,“就你提前跟我通了氣,早朝前陛下在偏殿召見,我聽到都差點栽到地上,一天了,到現在頭都還是懵的。”
長清道,“言伯伯自謙了,若非吏部,您怕早就高升了。”
言勵性格雖軸,但也並非沒有自知,知自己不上不下,不止有吏部的原因,跟他不懂迂回也有很大幹係。
隻不過這性格,不好改啊!
他歎口氣,“我是不是不該接吏部的差事。”
恭恭敬敬跪坐在蒲團上的長清,眨了眨眼,難得啊!
“言伯伯為何這麽說。”
言勵道,“我當時就想著多做事,後麵回過神來,方想陛下既然選擇將這案子交給葛中書,應是有重拿輕放的意思。”
長清淡淡笑著,“言伯伯既能意識到,想必也能處理好。”
言勵擺手,“就怕到時候脾氣上來了,控製不住。”
長清垂眸端起茶盞,“那小侄給言伯伯出個主意。”
言勵爽聲大笑,悶了口茶,“那是再好不過。”
長清淺抿一口,放下茶杯,又替言勵續茶,“言伯伯手頭治水是要務,吏部的案子難以事事躬親,是以您咬住一點就可以了。”
言勵小眼一亮,好奇道,“哪一點?”
長清頷首,“吏部不宜再幹預禮部選賢舉士。”
現今大魏科考及第後,不論名次,都要再經吏部考核,方可為官。
是以說是科舉入仕,其實很多苦學數載的寒門子弟,即便蟾宮折掛,也難有用武之地。
朝堂依舊是世家勳貴的一言堂。
言勵早年做官時,很看不慣這種風氣。
他世家出身,因不願同流合汙,導致吃了不少暗虧,對這官場沒什麽期許,早就想致仕。
是葛賢弟,也就是長清的父親,當年總拉著他一塊喝酒,說需有人堅守,吏治方能清明,他才堅持了下來。
後來葛賢弟出事,有段時間他是徹底對這官場寒了心,連請辭的折子都寫好了。
可就在這時,長清找到他,勸他這個父親的好友,承襲他父親的遺誌。
言勵想起長清來找他的情形,他倒不覺得自己能改變朝堂局麵,實現選賢舉能,吏治清明。
但他想,哪怕做不到這些,好歹也要竭力還他葛賢弟的清白。
是以後來,無論他怎麽被打壓,遇到多麽看不慣的事情,他都跟自己說要忍,不要走死胡同。
就這樣堅持了一年,又一年。
眼瞅著有機會進禦史台,結果卻上了登雲梯。
這如果沒有長清一開始的預判,他聽到皇上要擢升他為侍中時,不僅會栽倒,還會拒絕。
因為謹慎了這些年,最怕一步不慎,便辜負了這些年的竭力謀劃。
不想現在不僅吃到了餡餅,還可以離追求更近一步。
“這主意不錯。”言勵一拍大腿,“還是賢侄腦袋轉得快。”
長清晦澀一笑。
言勵看出不對,問了句。
長清無奈笑笑,“還一個人情。不,是兩個,也不對……”
言勵急了,“到底是幾個?”
長清有些數不清了,不知不覺竟欠了深宮裏那位皇後,這麽多的情嗎?
林邕事算一件,侍中之位算一件,痛罵諫議、禦使大夫雖與他無關,但情,他也是承的。
這樣一想,蕭風淺怎麽還不回來,再不回來,他怕把自己賣了,都還不清了。
長清笑著搖搖頭,“太多,數不清了。”
“那就不是何老頭。”言勵與禮部何尚書雖都為人清正,但性情不投,時常吵架。
奈何對方人多,他總是吵不過。
現在?
現在也吵不過,他雖是門下侍中,但看看這門庭冷清的,他還是個無兵的將軍啊!
言勵忍不住在心中感概,勉勵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長清就道,“現在看,跟欠了何尚書差不多。”
皇後能讓魏國公府竇威登門向何尚書賠罪,可見對他是真好。
想想這些年被竇威打的下不來床的人,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隻怕都在被子裏哭呢?
哭的最傷心的,應該就是蕭風淺。
………
葛中書送走同僚,來到了後院。
葛老夫人張羅人伺候他梳洗,葛中書拉著她在旁說家裏的情況。
葛老夫人笑眯眯的,“放心,我都盯著呢。明日宮裏的教習姑姑進府,也都安排好了。”
對比近來朝堂上的動靜,選妃算是很安穩了。
葛中書點頭,“進宮前這一月,你還是要多磨磨青兒的性子,要跟宮裏那位叫板,她還嫩了些,來日方長,讓她進宮後多看少做。”
葛老夫人道,“我們青兒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嘛!最隨你,你就放心吧!”
葛侍中回憶起自己年輕的時候,那也是翩翩如玉的溫潤少年啊!
夫妻倆都笑了。
………
忠武將軍,柳府角門。
兩個小廝守在門裏,稍矮的小廝開了一條門縫,朝外瞧,對旁邊的同伴道,“還在呢,我看今日他不見到林大姑娘,是不會走的。”
同伴將嘴裏叼著的草梗,“呸”一聲吐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稍矮的小廝用肩撞了下同伴,帶著挑逗道,“你就不是了。”
心思被看穿,被撞的小廝麵上更不高興了,“我就看看,你不看嗎?”
看自然是看的,林大姑娘真是個嬌滴滴的美人,說話溫聲細語的。
林二姑娘雖然也不差,但太凶了,不敢看。
二人說話間,議論的美人翩躚而至,兩人忙殷勤的開了門。
林香凝含羞帶笑的謝過,方走出門去。
門外等著的俊秀青年,是林香凝舅舅家的孩子,她的表哥柳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