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謊言
蕭風奕對上顧露晚澄澈的目光,一時心裏竟沒了底,“皇後有何話,隨朕回議政殿說便是。”
正當葛中書他們猶豫,要不要攔,能不能攔的時候,顧露晚搖頭,跪了下來。
“此事於臣妾不利,臣妾原確想私下解決,但現下,臣妾想讓這滿朝朱紫看看,為了江山安穩,魯國公一人承受了什麽?”
此刻在場知道魯國公與皇後淵源的,除了當事人,便隻有蕭風淺和蕭風奕。
魯國公直搖頭,奈何他一個武將,急得抓耳撓腮,嘴笨來回也就那幾句,最後竟隻剩嗚嗚的哭聲。
蕭風淺本還緊張顧露晚,聽她這番言論,反放下心來。
蕭風奕心下百轉千回,他既不知她竭力保魯國公的緣由,也不知她此刻葫蘆裏賣什麽藥。
更不知她究竟知不知,真相非但不能使魯國公脫罪,反會牽連她父兄靖寧侯與靖安侯。
蕭風奕上前一步,伸手彎腰要扶顧露晚起身,被她拒絕,他隻得站著好聲相勸。
“哪有皇後說得這般嚴重,你身體不好,還是隨朕回議政殿再說吧!”
葛中書拚命給郭侍中使眼色,奈何對方仿若沒有察覺,一直不回應。
他隻得獨自邁出一步,執笏躬身道,“陛下,皇後開口便是江山安穩,老臣腆著老臉想聽上一聽。”
隸屬中書省的幾位大臣,隨之站出來附議,原一直看熱鬧的諸位國公侯爺,也有好奇站出來的。
“事關江山安穩,微臣亦想做到心中有數。”
大勢所趨,郭侍中才勉強執笏站出來,“老臣奕想知有何關乎江山安穩的大事。”
連帶後麵再站出來的兩三人,目光皆齊齊盯向皇後,一副等著聽她說關乎江山安穩驚世之言的模樣。
顧露晚直起身,彎腰側身向魯國公致意。
“本宮很是感念,魯國公到這時都能瞞下刺殺本宮的真實緣由,絲毫不為自己聲辯半句。”
皇後也是受害者,對魯國公府仁至義盡,如何能再連累她的名聲。
魯國公嗚聲道,“娘娘,不能說啊!”
看客們眼中大多閃著精亮的光芒,有著即將抓到皇後把柄的喜悅。
也有少部分想知道魯國公究竟做了什麽,能讓差點死於他手的皇後,如此竭力相護。
顧露晚欣然一笑,擺正身子轉對上蕭風奕。
“陛下,魯國公雖聽信胭脂讒言,信了臣妾是禍國妖後一說,但此皆因臣妾曾獵九尾天狐而起,非魯國公一人之失。
是以臣妾還請陛下念在魯國公是心係大魏,能繞他一命。”
九尾狐與諦聽一樣,都是通靈瑞獸,不同的是,諦聽隻存於神話故事,而世間常有天狐顯靈的傳言。
是以,九州四海很多地方都立有狐神廟,供人參拜。
獵白狐,視為不祥,是褻瀆神靈的舉動。
顧露晚原也沒想如此說,是方與那些大夫辯駁,明白了赤膽忠心在他們心中,一文不值。
讓他們感念是先有將士奮勇無畏,才有他們如今在大殿指點江山,可說是癡心妄想。
倒不如將所有人都拉下水。
禍國妖後?蕭風淺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同情的瞄了眼自家皇兄。
魯國公愣住,眨了眨眼,閉嘴收了聲。
皇後為他扯下這般彌天大謊,左右他怎麽說都不對,還是不開口為好。
蕭風奕顯然也沒料到,為魯國公,顧露晚能做到如此地步。
但他還是比那些等著抓錯漏的臣子,反應快很多。
總不能真讓人以為,他的皇後是禍國妖後。
還處於吃驚狀態的斐然,在蕭風奕示意下,抱著冊子,單手將顧露晚扶了起來。
蕭風奕一掃溫和,麵色稍顯凝重。
“皇後命格貴重,可是太史令親自占卜,乃我大魏福星,他愚昧聽信讒言,險些害了皇後,哪有臉提這事。”
顧露晚垂眸靜默,似在反思,稍緩才抬眸道,“臣妾原也如此想,但想到那胭脂臨死前所言,就心中煩悶,覺得魯國公所犯之過,並非不可原諒。”
魯國公所知的胭脂,是皇後原貼身宮女碧珠,蕭風奕將華寧夫人沈氏所為全嫁禍給了碧珠。
而讓魯國公當眾認下的胭脂,更是與靖寧侯府毫無關聯,隻是魯國公府的一個婢女。
顧露晚、蕭風淺與蕭風奕所知的胭脂,是沈氏與寧金花。
現在二人也不敢信顧露晚的話,隻敢半聽半信。
蕭風奕安慰道,“皇後大可放心,胭脂已死,以後不會再有人加害於你。”
顧露晚搖頭,“不,她死前明明與臣妾說,顧氏必亡於曆氏。”
蕭風奕嘴角閃過一抹極快的笑意,他竟沒想到,與其以完結之事來警醒群臣,不如用懸案待破來造勢。
“這點皇後亦可放心,朕已決議組建諦聽衛,勢鏟除所有大曆餘孽。”
這下再進言,就可能有與胭脂勾連的嫌疑了。
“話雖如此,但胭脂未盡,臣妾想與其相信那些因美色被人拿捏住把柄,龜縮在家中不出的。”
顧露晚說著,目帶憂疑的看過這些曾經被胭被胭脂扼住七寸,在那金吾衛大將軍舉兵圍攻皇城時,未能站出來的一眾大臣。
顧露晚就是要羞得他們抬不起頭,敢梗脖子的,她就敢一直看。
靜默的這會功夫,讓葛中書他們覺得時間無比漫長,一個個又忍不住抬頭看向她,看她到底想幹什麽。
顧露晚迎著他們的目光,看向魯國公,“倒不如相信為陛下,孤身便敢冒天下大不韙,誅殺妖後的。而且魯國公。”
突被點名,魯國公高聲應道,“罪臣在。”
不知何故,旁人聽了,隻覺得有一巴掌打在臉上,特別疼。
蕭風淺撐著肚子,壓著嘴,在心裏指天發誓,他絕對是天下最正經的王爺,是眼前的皇後太會說胡話,才把他逼成這樣的。
顧露晚笑笑,不太確定的問道,“魯國公以後不會再受人蠱惑,加害本宮了吧!”
魯國公點頭,“是罪臣有眼無珠,險些釀成彌天大錯,以後絕不會再加害娘娘。”
期間,葛中書朝郭侍中咳了數次,郭侍中卻未予回應。
葛中書在心裏,將先勾搭他的老狐狸,從頭到腳問候了個遍後,才站出來。
“娘娘想保魯國公,或想替靖安侯求情,都可直言,怎能編出如此荒誕的說法來。”
顧露晚眯眼不解,“怎能是本宮所編,胭脂雖死,但齊王是知情的,要不你問問他。”
蕭風淺笑不出來了,隻覺有一晴天霹靂劈在他頭頂。
蕭風奕“嗯”了聲,“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大曆餘孽妖言惑眾,皇後既把話說開了,齊王也不必幫朕隱瞞。”
葛中書大喊,“陛下。”
蕭風奕沉了臉,“葛老是覺得,朕在逼迫齊王說假話不成。”
蕭風淺傻眼,心裏默念,‘我就是個窩囊王爺,承受不了這樣的器重。”
齊王是個軟包慫蛋,嚇一嚇說出的話總讓人安心些,葛中書埋首認錯,“老臣不敢。”
蕭風淺還未裝出恍然無措,就被顧露晚的輕笑聲打斷。
“葛老若不信,可以問問郭老,或者永平侯……嗯……還有……,總之當日與本宮一起獵白狐的貴女不少,你都可以去挨個求證。”
真真假假,假亦真,謊言隻有摻在真話裏,才能讓人信服。
她上一世,便是如此,被騙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