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還笑

  硬,嘴太硬了。


  蕭風淺還來不及回擊,誰知馬車突然一晃,躬身半站的他為了站穩,雙手就撐到了顧露晚所坐那邊的車廂壁。


  而他整個人,也虛撞在了顧露晚身上。


  這突來的狀況,讓二人俱是一驚,轉頭看向對方。


  彼時,彼此的臉挨得更近,呼吸交融,四目相對,竟連心跳也莫名加快。


  咫尺之距,顧露晚第一次從蕭風淺的瑞鳳眼裏,看到除了漫不經心的敷衍,不時透出的厭惡外,還有一絲辨不明的神色。


  含驚帶喜,有悔,繼而失落,然後重回厭惡的目光。


  “放肆。”顧露晚在蕭風淺眼中看到喜時,就已抬手欲將其推開,但男女力量差異,她竟一下沒有推動。


  過近的距離,模糊了顧露晚的臉,有那麽一個瞬間,蕭風淺的眼裏,隻看到了那慌了下神的澄澈眼眸,他心底一顫,以為她回來了。


  如果八年前,他不論處境地位,也要死皮賴臉纏上她,他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蕭風淺腦子裏飛速閃過這些念頭,顧露晚又推了他一下,才將他思緒拉了回來。


  蕭風淺回過神來,看清眼前之人,心底便隻有厭惡不喜。


  莫說顧露晚已看出他的偽裝,便是沒有,他也不會在她麵前故作風流。


  “爺,剛有孩童突然從旁邊繞出來,沒驚到您和承平長公主吧!”秦錯在外解釋方才車晃的緣由。


  蕭風淺答了一句“沒有”,馬車隨之繼續前行。


  他亦坐回原位,仿佛剛剛的尷尬不曾發生,但聲音卻冷卻下來,最後的一絲客氣都不想再裝。


  “小王可沒有威脅娘娘,不過是在琢磨,如果能助華寧夫人破局,會得到什麽好處。”


  顧露晚的情緒,絲毫沒受蕭風淺態度的影響,平淡道,“有沒有好處本宮不知,但齊王你的實力,怕是藏不住。”


  現在已摸到了華寧夫人身邊的寧嬤嬤,找到證據,不過早晚的事,此時意圖保全華寧夫人,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蕭風漸覺得他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因為那降龍木葫蘆之爭,是他挑起的,右太陽穴帶黑痣的扒手,是他留下的。


  不過聽著顧露晚的語氣,怎麽反倒是擔心他暴露似的。


  蕭風淺摸不透顧露晚的用意,失笑道,“娘娘這是要小王坐以待斃,聽天由命?”


  “未嚐不可。”


  顧露晚帶上帷帽,笑意淺淺,“畢竟由始至終,本宮都沒說過要揭發齊王武藝超群,藏鋒蒙蔽陛下一事,亦未以此要挾,對你提什麽要求。”


  一不揭發,二不要挾,那你提出來做什麽。


  蕭風淺被噎住了。


  可人方才真就隻說了一句看到了他的實力,是他急切的猜測、威脅,意圖也拿捏住對方的短處,來作籌碼。


  若顧露晚的話是真,他剛的行徑,就顯得很小人。


  蕭風淺心情很複雜,若是讓葛長清知道,他被顧露晚一招單刀直入就弄得丟盔棄甲,他估計會被人笑話三年。


  “那娘娘想如何?”


  顧露晚收笑,鄭重道,“本宮不過想告訴齊王,我不是你的敵人。”


  ………


  好男風者古來有之,時下中原象姑館很是時興,隻要不亂人倫綱常,並非什麽不光彩的事。


  所以蜂巢、秦樓常常比鄰而立。


  像禹都安平坊長春街,就是禹都有名的聲色場所,有不夜城之說,往南浪蝶狂蜂,往北嬌鶯美燕。


  南院,清風館。


  一著藍色華服的公子哥,又一次甩開左右扶著他,帶著脂粉氣、扮相柔美的兩個美麗少年郎,搖搖晃晃朝著一笑聲外溢的房間走著,口齒不清道。


  “不要攔本郎君,今晚本郎君一定要見到長清公子。”


  “林郎君,師父這會在待貴客,稍後會來找您的。”


  被甩開的兩個少年郎,左邊那個又扶了上來勸著,右邊那個眼看勸不住,則緊踩著細步往後走了。


  這位林郎君林邕,是蔡國公幺子,禹都有名的紈絝。


  林邕腳步虛浮,醉得路都走不穩了,他豎起一根手指,“貴客,什麽客人有本郎君重要,本郎君都坐等一個時辰了,不,是兩個時辰。”


  說著,他朝左邊扶著他的少年郎,晃了晃豎起的兩根手指。


  左邊扶他的少年郎抿了下嘴,這林郎君還真是沒記性,幾杯黃湯下肚,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


  雖說蔡國公府在勳貴中勉強也算上流,但跟當今皇上的親弟弟齊王比,還是不夠看的。


  但這些不過想想而已,少年郎還是勾起唇角,笑道,“林郎君自是重要的,可這不是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麽,左右不過一會的功夫,還是讓憐再扶您回房間,再喝上幾杯吧!”


  林邕又是一甩手,腳步虛晃,若非少年郎伸手拉得快,差點栽到地上。


  可沒想他腳步不穩,左晃右晃,走得竟不慢,很快就走到了他想到的地方,裏麵的笑聲清楚的傳出來。


  林邕皺起眉,不高興道,“何人引得長清公子如此發笑,將本郎君置於何地。”


  說著,抬手就要去推門,少年郎倒吸一口涼氣,電光火石間,在想要不直接讓人打暈了。


  反正醒來也什麽都不記得。


  “喲,這不是林郎君麽,您可好久沒來了。”


  聽到這浮誇的熱情語調,扶著林邕的少年郎,總算鬆了口氣。


  且說房內,蕭風淺從河西縣縣衙忙完回府,就換下了那身仙鶴祥雲白襦紅裙。


  此時是金冠束發,著了身紫錦交領袍衫,深紫大氅。


  而他對麵的長清,卻是與他白日相似的裝扮。


  因蕭風淺今日心血來潮,禹都又重新刮起了男子上衣下裳、爭相簪花的風尚。


  象姑投其所好,必也要緊跟潮流,不過若說誰能撿到蕭風淺的七分精髓,必是眼前的葛長清。


  不過相較前者的俊美,後者更偏柔美,雙燕眉入鬢,桃花眸含情,膚白似皎月,笑聲清脆,聲音亦是輕柔。


  “哈哈…沒想到清這輩子,還能瞧上王爺的熱鬧。”


  蕭風淺看著四腳雕蘭花矮幾對麵,笑得前俯後仰,都快把頭上簪的海棠花笑掉的長清,終於忍不住將手中撚的黑玉子砸向對方。


  “還笑,你這盤棋都要輸了。”


  長清眉眼笑意不減,“輸便輸了,王爺好賴沒有損失,怎麽還不準清笑了。”


  二人說的,是白日蕭風淺與顧露晚在馬車上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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