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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無物可令它彎折

  “皇後。”


  一聲厲喝,讓候在殿外的蕭風淺和周齊海等人全齊刷刷看向殿門。


  就連對周遭一切總是渾不在意的杜武,都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魯國公在殿內,直觀看到蕭風奕彈坐而起,瞪眼怒斥顧露晚,更是直接驚呆了。


  作為大魏開國元老,魯國公算是看著蕭風奕長大的,知他自小謙遜有禮,喜怒自持。


  就算登基為帝,也以溫厚開明治國,哪曾有過這般失儀的舉動。


  跪著的魯國公俯身低頭,不敢直視天威。


  而捅了馬蜂窩,惹得龍顏大怒的顧露晚,反直挺著背,微揚起下巴,直對上蕭風奕憤怒的目光,半點不懼。


  顧露晚此刻的內心悲痛,又憤怒。


  放任蕭風奕將事情就此揭過,她做不到。


  顧露晚自重生那刻便知,占著顧露景的身軀複生,要向顧露景的所親所愛複仇,必不會容易。


  她不清楚蕭風奕與靖寧侯這對夫婦,究竟有何見不得人的勾當,連沈氏有能力操縱魯國公,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一次,沈氏必須死。


  她不在意替顧露景背下曾與人私奔的名聲。


  但她不能再眼看著錚錚鐵骨,為黎民蒼生撒熱血的將士,成為權利鬥爭下的犧牲品。


  “陛下若不信臣妾清白,大可收回皇後寶冊,隻請陛下收回寶冊後,放臣妾去北境找家兄,臣妾願自此為陛下吃齋念佛,永不再嫁。”


  蕭風奕怒不可惡,“你在威脅朕?”


  顧露晚原地跪下,疊手貼額,俯地一拜,“臣妾不敢。”


  一拜起身,顧露晚跪在地上沒有起身,隻將後背繃得不能再直。


  “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臣妾不服。”字字鏗鏘。


  “好,好一個不服。”


  如今中原三分天下,大魏的北部更是有北汗虎視眈眈。


  除此之外,大魏還內有文臣弄權,外有武將居功。


  蕭風奕這皇位坐的並不安穩,被顧露晚這一氣,都顧不得魯國公還在場。


  “皇後記憶殘缺,憑何敢如此辯白?”


  現在的顧露晚,是重生後的顧露晞,除了占了顧露景這副軀體,她並沒有顧露景的記憶。


  “妾對君心,天地可鑒。”


  蕭風奕的怒火,並沒有因這真情吐露而熄滅,反像是忍耐到了極點。


  “你既要查,朕便允你,隻是若查證屬實,這後宮之主,你怕是再坐不得。”


  深陷喪子之痛的魯國公,看著帝後矛盾激化,反倒轉而憂心起蕭風奕的處境來,直磕頭道,“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


  顧露晚看著現下都還忠心耿耿,一心隻有江山社稷的魯國公,心下絞痛,麵上卻不得不強撐無事。


  “魯公,當真不想為令子討回一個公道,查清他究竟因何喪生嗎?”


  魯國公敢傾盡所有刺殺顧露晚,便是查證後認定顧露晚是害死他次子的凶手。


  隻因被朝堂局勢所困,他不敢將此事鬧到禦前,讓蕭風奕夾在他與北境軍中間兩難,才行暗殺之事。


  這樣就算顧露晚死了,北境有怨言,但隻要蕭風奕再立一個顧家女,便可防止北境與其離心。


  可被顧露晚這一問,魯國公愣住了。


  那直勾勾看著他的杏眼,太過澄澈堅定,那挺直的背,似無物可令它彎折。


  魯國公不語,他既後悔將事鬧到這不可收拾的地步,也終是不忍他那化為白骨的次子,死得不明不白。


  他隻是一個失獨的耄耋老人,一心為大魏,從沒做錯什麽,但此刻他因他生起的猶豫、私心,羞愧的垂下了頭。


  最後,因顧露晚要插手,魯國公被押去了掖庭獄,帝後也不歡而散。


  顧露晚回承恩宮後,罵退了所有宮女,拿著刑部舊檔研讀,作出專心學習的模樣。


  人在曆經大難的時候,心性多少會有所改變。


  原先顧露晚怕操之過急,引人猜忌,所以哪怕性命再三受到威脅,她都沒有貿然作出改變,行事作風盡量貼近顧露景。


  但這次地安街遇刺,她開始就咬定華寧夫人所為,查出背後是魯國公,對她算是一大打擊,再麵對誣陷和蕭風奕的不信任。


  借此大徹大悟、脫胎換骨,也未嚐不可。


  議政殿內,蕭風奕怒氣未消,但已能控製,隻是聽到周齊海又來稟報顧露晚發落了近前宮女,免不得又麵沉如鐵。


  “你說你,能做成什麽?”


  原本見斐然救駕有功,在顧露晚麵前也能討到好,她又有個姐姐在宮中當差,算可拿捏利用之人。


  蕭風奕便打算培養斐然一番,將其放到顧露晚身邊,監視顧露晚的一舉一動。


  隻怪那日倉促,未來得及核實,便向顧露晚提攜斐然,事後經過查證,才知斐然的姐姐病入膏肓,藥石無醫,早在月餘前病逝了。


  周齊海點頭哈腰,“陛下,斐然剛入宮,並不知其姐亡故的消息,並非不能拿此作文章。”


  蕭風奕現在隻要想到顧露晚就頭疼,便道,“朕今後不想再聽到,近前宮女惹惱皇後被發落的話。”


  周齊海點頭忙應“是”,保證這次一定萬無一失。


  蕭風奕麵色稍緩,“那她現在在做什麽?”


  周齊海答道,“皇後叫人調取了曆年刑部的失蹤案,這會應是在看卷宗。”


  蕭風奕失笑,揚手將周齊海打發了出去。


  殿內除了坐在寶座上的他,便隻餘埋頭立在右側的杜武。


  蕭風奕轉頭看向杜武,“魯國公那次子死了已有四年,怕是不好查,你可有把握能翻出點什麽?”


  氣歸氣,真要以皇後失德為由廢後,北境可不一定會認。


  杜武顯然分心在想什麽,一時竟沒回應,蕭風奕加重語氣又叫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蕭風奕將問題又問了一遍。


  杜武答道,“但凡人為,必會留下痕跡。”


  “你既有把握,剛分心在想什麽?”蕭風奕問道,問完不等回答,又說了一句,“可不要拿話搪塞朕,朕如今能全心信任的,隻有你了。”


  杜武知道無法阻止蕭風淺再接觸此案,挑起眼簾望向蕭風奕,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皇後究竟有何能耐,能引得陛下失了方寸?”


  在他心裏,能引蕭風奕失控的,隻有一人。


  蕭風奕目光轉向顧露晚方站的位置,適才有那麽一刻,他從顧露晚身上,見到了那人的影子。


  而那人,從未如此待過他。


  “去聽竹堂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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