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演戲

  掖庭獄並非專司刑訊之所,有那麽一間刑訊室隔壁有暗室,已是不可多得。


  顧露晚讓沈氏問案,那原本負責問案的蕭風淺和杜武,就隻能移步到此間來旁聽。


  看著眼前氣質迥異的二人,顧露晚心中難掩唏噓。


  都說“人比人,氣死人”,這話當真半點不假。


  杜武長得也算清俊,沒了上次離宮時見的風塵疲態,整個人還瞧著精神了不少。


  可站在龍章鳳姿的蕭風淺旁邊,還是有雲泥之別。


  顧露晚抬眸瞧著蕭風淺,隻見其人身姿挺拔,麵如凝脂,眼如點漆,就算極盡奢侈的錦衣華服著身,紫玉金冠冠發,也未能分走他身上的半分風采。


  昔日明媚少年郎,當真長成了絕世傾城的美男子,也難怪昨日斐然一見傾心。


  不過顧露晚並非眼淺的人,相貌於她倒在其次,她更關心此人好不好拿捏,能不能成為她對付蕭風奕的那顆棋子?

  “齊王這腰傷,好的倒挺快?”


  顧露晚隨口打趣一句,並沒有追究的意思,轉而漫不經心地問道,“依二位看,華寧夫人能否審出點什麽?”


  牢室驟然安靜下來,不過一瞬,卻靜謐的可怕。


  下意識的疏離,最難掩飾。


  顧露晚很敏銳的捕捉到,這兩個人都不怎麽喜歡自己,或者說不喜歡顧露景。


  那顧露景,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顧露晚沒好氣道,“你們若覺得本宮刁難華寧夫人,大可直言。”


  蕭風淺自進來,看到顧露晚帶著麵紗,目光就未在她臉上再作停留。


  “小王不敢,娘娘此舉必有深意。”


  說完,蕭風淺就後悔了,因為立他旁側一步後的杜武,依舊沒有反應,所以他輕輕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顧露晚迷惑偏頭,她昨天就覺察到了,這齊王與她說話,總是輕飄飄的,蓋不住的敷衍。


  莫不是如他昨日所言,真認為兩個廢物點心,就該配一對。


  現在惱顧露景嫁給蕭風奕,而不是他,對她才多有不滿?


  “齊王打自己作甚。”顧露晚笑道,“你又沒說錯,不信你仔細聽。”


  蕭風淺側耳,隔壁沒有皮鞭抽打聲,也沒有鬼哭狼嚎。


  就聽華寧夫人問,“可願開口?”和吩咐“再加”,還有嘩啦啦的水聲。


  蕭風淺搖搖頭,表示沒聽出來什麽。


  顧露晚對他的回答很是失望,嫌棄道,“你審沒審過案啊!不覺得隔壁太安靜了嗎?”


  牢房內再次鴉雀無聲,不同於上次的疏離,這次單純是無語。


  隔壁負責審問的是婦人,手段不那麽殘暴,自然是顧及名聲,有什麽好奇怪的。


  蕭風淺先開口回了第一句,現在就要承擔嘴快的後果,出頭敷衍,“娘娘慧眼,小王確實沒審過案。”


  顧露晚心裏直叫演不下去,瞪了蕭風淺一眼,沒理他了。


  其實這間房內,除了伺候的兩名宮女、兩名太監外,顧露晚、蕭風淺、杜武三人,都不過是在陪著各自演戲罷了。


  三人都知隔壁的審問就是個形式,真正的突破點,會在逃匿的三名刺客身上。


  可論這當中,誰最可憐的,不是一味使性子,卻說不過人的顧露晚,也不是“我就是什麽都不會”,還理直氣壯的蕭風淺。


  而是杜武。


  杜武以為是他在伺候“主子”,不想是“主子們”有心成全他的障眼法,陪他演戲,幫他麻痹背後主使。


  隔壁的沈氏,心情就更複雜,看到兩個未經酷刑的刺客,也反應過來,但人被困在宮中,無法給人提醒。


  如此幾人各自心知肚明的演了一出戲。


  後有太監說宮外有新發現,叫走了蕭風淺和杜武。


  沈氏本提出要出宮,卻被顧露晚強硬的帶回了承恩宮。


  顧露晚會像瘋了一樣咬上自己,是沈氏沒想到的,這樣連住五日,就算她自以已“走一步,看三步”,也還是慌了神。


  這日午後,由宮女攙扶,沈氏掩嘴輕咳進來求見顧露晚時,顧露晚正對著棋盤,在翻看棋譜。


  沈氏不知為何,這次入宮看著輕紗遮麵的顧露晚,總覺得哪裏不一樣了。


  不知是不是沒了那無知的表情,僅能對上這雙明亮、澄澈杏眼的緣故,她越看,越覺這杏眼深不見底。


  尤其是那眸子裏透著認真的時候,她總有種眼前的人,不是她兩月前親手蓋上蓋頭,送進宮的“聽話女兒”。


  顧露晚瞥眼看了行禮的沈氏一眼,發現她麵色比一個時辰前,又憔悴了不少,若弱柳扶風,惹人垂憐。


  顧露晚卻隻有厭惡,“夫人病了,不好好養病,一趟趟往本宮跟前跑做什麽?”


  沈氏輕咳了兩聲,“是臣婦身子不濟,非但沒幫上娘娘,反讓娘娘擔心了。”


  顧露晚直言,“本宮可不擔心夫人,就是不知夫人是真病,還是裝病?”


  沈氏猛烈劇咳,一副心肝都要咳出來的架勢。


  扶她的宮女看了,都忍不住睨了顧露晚一眼。


  宮女覺得就沒見過比顧露晚心更狠的人,她認為沈氏就算不是皇後的生身之母,皇後如此對待有養育之恩的母親,也很是不該。


  但她也隻敢在心裏替沈氏不平。


  沈氏咳聲慢慢弱下來,翻過錦帕另一邊,拿著壓了壓眼角,“臣婦未能從刺客口中審出有用的信息,刺客就沒了,是臣婦有負娘娘的信任。”


  顧露晚放下棋譜,望向沈氏,“哪裏,杜侍衛說就算他出手,都不敢保證能撬開刺客的嘴呢!”


  沈氏正好對上顧露晚的目光,心咯噔一下,好似顧露晚的杏眼能吃人似的,慌忙避開,又咳了兩聲。


  “可到底臣婦的身子不爭氣,這病兩日了都不見好,就怕將病氣過給娘娘,還請娘娘準許臣婦離宮回府休養。”


  這時,有太監自外頷首走了進來,行過禮後,道,“娘娘,陛下請您去議政殿。”


  議政殿不同於北玄宮後殿,是議朝事、處理政務的地方,等閑皇上都不會在那召見後妃。


  顧露晚問道,“可知是何事?”


  太監是周齊海派來的,得過“娘娘問什麽,你就答什麽”的囑咐,不敢隱瞞,答道,“是齊王查到了關於娘娘地安街遇刺的線索,陛下有事想問娘娘。”


  沈氏聞言,竟是喜多於憂。


  顧露晚當沒看見沈氏的反應,又問,“可知具體是何事?”


  太監搖了搖頭,“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