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杜阮呆呆地看著蕭蒙,而對方一臉淡然地縮回了手,更加淡然地道:“醒了就好。——我們已經到了。”


  杜阮“啊”了一聲,沒說出什麽來,她有點懷疑地看著蕭蒙,但對方沒有什麽表示,率先跳下了馬車,甚至泰然自若地回身做了一個要攙扶她下馬車的動作。


  杜阮哪裏敢勞煩蕭蒙,連忙也跟著跳下馬車。蕭蒙不提,杜阮自然不敢、也不好意思再提起,隻能將這件有些尷尬的奇怪事甩在了腦後。


  矗立於此,見過了門庭若市也經曆過野火紛飛的將軍府,在今日終於等到了它的主人回家。


  杜阮仰頭望去,先皇親筆題名的牌匾已經被摘下來,朱紅的高牆斑駁不堪,厚重的大門大喇嘛地敞著,再不複當年光華熠熠的模樣。


  甚至還未近前,杜阮就已經嗅到了空氣中那股若隱若現的焦土味,那是烈火焚燒過後的產物,仿佛在昭示著自己的威嚴,有種詭異的肅穆,經久不散。


  不知為何,嗅著那股味道,杜阮覺得有些頭暈,昏昏沉沉的感覺卷土重來,愈演愈烈。


  身後,蕭蒙似有所覺,擔憂地扶住她的肩膀:“怎麽了?”


  杜阮用力地眨了一下眼。


  忽而眼前一瞬清明,剛剛的眩暈仿佛是一種錯覺。


  ……是錯覺嗎?

  杜阮其實分不太清。在上一世,在這一世,不知道是穿越重生的後遺症還是這具身體原本的問題,杜阮偶爾會有一些眩暈,伴隨著記憶和原著情節的閃回。


  她沒太放在心上,而且這件事她也不可能跟任何人提起。


  隻是盯著將軍府的大門,緩聲道:“我沒事。”


  蕭蒙還以為她是近鄉情怯或者是看到將軍府有些神傷罷了,他安慰道:“若是不舒服,咱們現在便回去吧。”


  “真的沒事。”杜阮覺得自己好多了,剛剛的奇怪仿佛都是幻覺一般,她對蕭蒙露出一個笑容,道:“咱們進去吧。”


  蕭蒙看著她麵上的表情全無勉強之意,反而很輕鬆,也放下了心:“嗯。”


  兩人一路走進將軍府中,這裏雖然被封住了,但顯然沒有被人仔細處理過。


  被燒焦的斷壁殘垣歪歪斜斜地橫亙在路中間,雖然有清掃的痕跡,但那清掃之人顯然很不用心,路邊牆角,到處都是烏黑的灰燼,如同這將軍府洗不掉的傷疤。


  杜阮在府中行走,腳步踏踏,如同一抹幽魂遊蕩在其中——是了,她本就該是將軍府的一抹幽魂,隻是僥幸逃脫。


  迎春跟在她身後,沉默不語,甚至不敢去看四周熟悉又陌生的風景,隻是低頭看路。


  忽然,她輕輕地“咦”了一聲。


  杜阮這才像是回了魂:“迎春,怎麽了?”


  “那裏——是老爺的書房。”迎春指著一棟建築,奇道:“為什麽那裏沒有被燒著?好奇怪。”


  是很奇怪。那建築的牆壁雪白而嶄新,放在然後一座宅子裏都不會奇怪,但卻與這灰燼中的將軍府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因為那是書房。”杜阮點點頭,有些譏諷地道。事到如今,她一看這書房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將軍府這火起得莫名,隻怕是為人縱火——畢竟,皇帝曾在書房內塞入了汙蔑辛夷將軍叛國投敵的“證據”,幾封與敵國大臣來往的書信。


  書房沒有被火勢波及,隻怕是縱火之人也怕誤燒了那些“證據”吧。


  繞過書房,後麵便是將軍府的後院了。


  辛夷將軍一生隻娶了一位妻子,共育有兩兒一女,因此將軍府人丁稀少,女眷也少。


  一踏入後院,便可以見到一座高高的閣樓,閣樓上,朝陽的露台騰空而起,一分不差地占據了將軍府整個布局的正中心,同時也是將軍府的最高之處,遠遠高過正屋、高過祠堂,也高過將軍府朱紅的門與牆。


  就如同鳥兒初生時向外探出好奇腦袋時棲息的高樓。


  從這座獨屬於杜阮的繡樓,便足以看出杜家眾人對杜阮的寵愛。這是在杜阮剛降生之時,將軍府為她建起來,日日修繕、天天填補,仿佛用金屋嬌養著全家的寶貝,將天下最珍貴的東西都收集起來,裝進她的繡樓裏。


  她還在將軍府時,每一個閑暇的午後,都會登上繡樓玩耍嬉鬧,在朝陽的露台俯瞰整個將軍府與京城的美景。


  這座繡樓是如此美麗,被杜家人用金銀玉器和甜膩的寵愛包裹著,以至於所有見過繡樓華美精致的模樣的人都會深信不疑:少女銀鈴般的笑聲會如同這座繡樓一般長久地留駐,繞梁不絕。


  然而誰也想不到,隻不過是短短幾天,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


  現在,閣樓內遍布輕紗帷幔的蒙上了灰撲撲的影,空蕩蕩的博古架、書架與繡架散落著倒在地上,昭示著這裏經曆過怎樣的洗劫。


  笑聲從這裏散去了,獨獨留下一片沒有人氣的死寂,空蕩蕩,灰撲撲。


  那個被嬌養在屋裏的少女的命運就好像這座繡樓一樣,她曾經跟著它一起糜麗過,如今也跟著它一起,被蒙上一片陰霾。


  杜阮仰頭,凝視著這棟繡樓,好像透過它如今的破敗和記憶中的輝煌,去看那一戶人家對另一個杜阮的愛。


  半晌,她輕輕地提起裙擺,邁出了第一步。


  她的手放在扶梯上,整座繡樓頓時活了過來,木質的樓梯發出老邁而腐朽的□□,驚起一地塵埃。


  杜阮緩緩走上閣樓,裙擺掃過地上破碎的木片,在寬大敞亮的露台上,繡架倒在地上,上麵還有一塊未能完成的繡作,隻繡了一個邊框,但原主手藝精巧,即使是這樣潦草,也能看出繡的是一對栩栩如生的燕鳥。


  繡樓內大部分東西都被劫掠一空,唯有室內一座完好無損的梳妝台引起了杜阮的注意。


  那梳妝台背靠牆壁,上麵的東西都已經被洗劫一空,唯獨剩下一個帶鎖的匣子被嵌在牆壁與梳妝台之間,匣子上滿是刀斧劈砍的痕跡,但匣子居然在這樣的摧殘下也沒有被人打開。


  或許是匣子真的太難打開,又或許繡樓內的其他東西已經滿足了那些掠奪者,總之,他們放棄了匣子,讓它得以幸存。


  杜阮坐到了梳妝台前,她劃拉著匣子上的鎖,在腦海裏尋找有關它的記憶。


  上一世剛穿越的時候,杜阮隻知道原著的情節,但到了後來,杜阮的腦海中會偶爾閃回一些關於原主的記憶,但那些記憶是片段式的,杜阮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麽好運,能恰巧想起來這個匣子要怎麽解開。


  匣子上鎖著八道玲瓏機巧,是很精密的機關,至少杜阮前後兩輩子從沒有見過。


  杜阮擺弄了半天,又皺著眉反複回憶原主的記憶片段,終於得出結論——她是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


  既不記得這個匣子該如何打開,也不記得匣子裏裝著什麽東西。


  杜阮想了想,還是問一下身後的迎春吧。


  她抬起頭,道:“迎春,這匣子——”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了。


  身前,那張模糊的銅鏡裏,倒映出她的身後站著的眾人。


  他們穿著血跡斑斑的囚服,正低頭看著鏡中的杜阮,脖頸上一條鮮血淋漓的刀痕,滴答——一滴血落在杜阮的攏著青紗的肩頭。


  杜阮猝不及防地與站在眾人之首的女孩對上了視線。


  那是一張清麗溫柔的臉,杏眼微眯,她不似她的家人那樣渾身鮮血,反而穿著青色的廣袖紗裙,麵頰白皙到好似發著瑩潤的微光。


  ——她……與杜阮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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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上一章的時候因為出了點事我隻能草草收尾,斷章不好,所以讓很多小天使產生了誤解,鞠躬鞠躬。秋半夏的藥是有伏筆的,相信看到這裏的很多小天使已經猜到了,我就不多說了~

  昨天本來說雙更補上,可能也要推遲到明天再加更,實在太抱歉了,我有點發燒,現在碼完這一章定好了鬧鍾準備吃藥睡一覺,如果我能爬起來就碼字更新,如果不能就放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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