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溺亡
宋羈鳥和薑小被麗姐安頓在了偏僻處的一間茅草屋內,距離村子比較遠,但這對於宋羈鳥來說是最好的安排。
至少證明她們安全了。
以前宋羈鳥還在娛樂圈的時候,就分外厭惡流言蜚語,覺得它們帶給自己的隻有永無止境的困擾。
而在遭受如此經曆後,宋羈鳥突然發現,流言蜚語也沒什麽不好,反而成為了她們無形的保護罩。
她們沒有經濟來源,剛開始的時候麗姐會給她們送來一些吃食,可受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宋羈鳥也意識到她要學些技能,好立足生存。
二十二歲之前的宋羈鳥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她會有那麽一天,也學著織毛衣給別人洗衣服來維持生計。
宋羈鳥每天要跟著那些被拐賣過來的人老珠黃的老婦人一起忙活到淩晨才回去,而她往往是眾人之中最後一個離開的。
之所以這麽賣力的工作是因為薑小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這是宋羈鳥這幾天才發覺的。
薑小總是夜裏發高燒,另一天的精神特別差,小臉慘白的嚇人,而她卻一直以為是她水土不服和營養不良貧血導致的。
畢竟薑小還在長身體,可總是吃不飽穿不暖。
大山裏的醫療技術可沒有外麵的先進發達,他們這的人生病了都需要草藥治療,村口的一個枯瘦如樹根的一個老頭是賣草藥的。
可大山裏的人都知道他為人相當吝嗇小氣,他一天隻吃一頓,這一頓還偏喜歡對準搶狗的吃食,摳得一毛不拔。
那老頭隻是個例子,這大山裏誰也不是這樣呢?
自個活下去就好,其他人與自己又有什麽關係?他們活著隻會搶飯吃,浪費空氣,死了還可以空出一個床位。
這就是人性的惡。
所以宋羈鳥必須要更加努力賺錢,工資是日結的,她每天忙活下來有十來塊錢,再加上中午下午給別人家零零碎碎洗菜什麽的,她可以有十五塊錢的收入。
而要買薑小治病的草藥就需要十來塊錢,賣草藥的老頭很勢利,但凡見到宋羈鳥的手上有多餘的錢,他就會眼尖的增加幾毛錢的價格。
不給他就不賣。
宋羈鳥這天中午回來的很早,她手上還拎著一條草魚,是麗姐送給她的。
她打算給薑小燉魚湯喝,好好滋補身體。
宋羈鳥一進門就看到薑小小小一隻的趴在桌子上,手裏握著的筆在她的小手中緩緩轉動,她在認真的寫著什麽,沒有發覺她的到來。
“姐姐!”
她寫完後,放下了短鉛筆,懨懨的趴在桌子上,一抬眸就看到了宋羈鳥站在門口,她澄澈的大眼睛一亮,叫了她一聲。
“在寫什麽?”宋羈鳥把魚掛在了牆的掛鉤上,走到她身邊撫摸她的頭發。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修理頭發了,薑小的頭發都長了,可以紮成一個馬尾辮了。
今天的太陽很暖,曬得人很舒服,薑小的精神也還可以,她興致勃勃的拿起小本子給她看自己的成果。
“是詩喔。”她說完又補了一句,“是媽媽教的詩。”
泛黃的草稿本上躺著她一筆一劃寫出來的詩。
——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是楊萬裏的《小池》。
她下筆不重,字體青澀卻清秀端正,每一個字都好像被她賦予了生命,可以看出來她的認真和仔細。
《小池》是薑小五歲的時候李韻梅教給她的,為了啟蒙孩子的思想,李韻梅會在空閑之餘教她識臉譜和讀詩。
每次宋羈鳥半夜趕通告回來時經過她房間就會聽到朗朗讀詩聲。
她聽到頻率最多的就是這首詩,可見她很喜歡。
宋羈鳥盯著這首詩不知不覺入了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我寫的不好嗎?”薑小眼裏的光暗了下去,在她身上出現的頹然轉瞬即逝,很快又振作了起來。
“沒關係,姐姐教我寫字,總有一天我可以寫出和姐姐一樣好看的字。”
“沒有,字好看。”
她毫不吝嗇誇讚。
這話是真的,薑小的字比其他同齡孩子要好看很多,西湘鎮的那個地下室裏還貼滿了班主任誇獎她字體的評語。
聽到這句話的薑小開心的笑了,幹淨又純粹。
“今天中午我們吃魚哦。”她牽著薑小的小手,走到了灶台。
她看著那條已經不動了的魚很久,眼神呆滯片刻後才愉悅的應了一句“好呀。”
“小小要快點好起來,好起來就可以去上學了。”
宋羈鳥把魚按在了案板上,拿起了一把生了鏽的菜刀給魚去鱗,她碎碎念叨,好像把願望寄托在了一條死魚身上。
薑小站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終於緩緩開口問她,“姐姐,媽媽什麽時候來接我們啊?”
聞言,宋羈鳥的動作頓了頓,刀落這在魚尾停留了一刹那,隨之切斷了魚尾。
落刀的沉悶聲響與她漫不經心的聲音一起進入了薑小的耳中。
“快了…她就要來了…”
她越說越小聲,因為她沒有多少底氣說出違心的話。
薑小也察覺到了,但她沒有戳穿,她誰也不相信,隻相信宋羈鳥。
她說會那就是會。
把魚清理幹淨後,放在了鍋裏燜煮,薑小則在一旁給宋羈鳥遞材火,兩人配合的很好。
魚燉到一半的時候,有人躥來了他們家,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小宋啊小宋。”是個女人的聲音,嗓門很大,宋羈鳥遠遠就聽到了。
“小宋你在家嗎?”
聽到聲音後,宋羈鳥就立馬出來了,她拍了拍手裏的灰土,隻見那女人手裏捧著一籃子衣服和一棵鷰了的白菜。
女人尖著嗓門說,“小宋啊,幫我洗個衣服和菜吧,啊呦我男人今天上午去山上砍柴去了,把腳給扭了,到現在都還在山頂嘞,我得去接他。”
看著這些東西,宋羈鳥有點為難,她在燉魚,得看著火候離不開身,薑小又夠不著灶台。
正當宋羈鳥想要拒絕時,一道溫軟卻堅定的聲音響起。
“我來洗吧。”
薑小站在宋羈鳥身邊,她接過女人手裏的籃子,略微吃力。
那女人鄙夷不屑的睨了一眼身子骨瘦弱的薑小。
她扯著難聽的嗓子,“你一個小孩添什麽亂啊?”
“我可以的。”薑小反駁她,帶著不可置疑的堅定,“我會洗幹淨的,你放心吧,到時候你記得給我姐姐錢。”
女人撇了撇嘴,轉身走了。
“你可以嗎?要不然先擱置著一邊,我等會去河邊洗。”
宋羈鳥剛想接過籃子,她躲了過去,不等她再說什麽,薑小就跑遠了。
“不用不用啦,老師以前說要幫著多幹家務活是乖孩子。”
看著她跑遠了的身影,宋羈鳥無奈的笑了笑,轉身進了廚房。
可是沒過五分鍾,噩耗就此傳來,從此以後成為了宋羈鳥一生的噩夢。
麗姐一路狂奔過來,重重的喘氣接連不斷,她還沒緩過氣來,便拚著最後力氣對她道。
“羈鳥,你妹妹溺水了!”
這簡短的幾個字信息量太大,重重的給了宋羈鳥當頭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