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二章、九螺群島往事
鄭曦熙顯然沒想到,我此時還會有這麽大動作,當下驚叫了一聲,伸手來擋。我伸手卡住了她的喉嚨,用力往死裏就掐。
“哢”的一聲,旁邊座位上的歐明德踩了刹車。車子頓時停住,他和鄭曦熙都係了安全帶,而我整個身體往前衝出,腦袋惡狠狠撞在中控台上,我隻感覺腦子一暈,幾乎要昏厥過去。
此時,車子停在街邊,歐明德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同時招呼鄭曦熙也下來。他把我從車裏拽了出來,一直拖到旁邊的一個花壇邊,把我按著坐在花壇邊上。
“怎麽樣,魔術師,還疼嗎?”歐明德摁著我的兩側肩膀說道。
我咬牙瞪著他,惡狠狠地搖搖頭。
月光的照耀下,我忽然發現,眼前的歐明德和先前比還是有些變化的——年輕了,皮膚白了。
歐明德說道:“西西沒經過你同意,就拿你做小白鼠,她做得不好。不過,她也救了你的命,對不對?沒有她,你現在會在哪裏?”
這句話說得我就是一愣:沒錯,如果不是鄭曦熙開車把我接出那個鬼地方,我說不定還在那座詭異的“金字塔”底下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
於是,我稍微平靜下來,雖然還是惡狠狠地瞪著鄭曦熙,但不再試圖做一些過激的動作。
歐明德雙手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好,小柳,既然你冷靜了,我就把我的事情稍微說一說。西西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所以,你如果恨她,想報複她,收拾她,就恨我收拾我吧,她所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來擔著。”
我心想: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充好漢?
不過我不想和他在這裏翻臉,於是點了點頭。
於是,歐明德把自己在“落痋礁”消失之後的經曆大致說了。他的表達能力很強,講話邏輯也很清晰,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記述如下:
歐明德早年在部隊裏時,曾經奉命在九螺群島執行任務。
眾所周知,我們和周邊幾個國家在九螺群島的歸屬上存在爭議,為此還爆發過海戰。歐明德在海軍陸戰隊服役時,就在九螺群島中的莫尋礁駐守。
現在的莫尋礁已經被吹填成了一個將近4平方公裏的海島,上麵有機場、有三層高、寬敞的營房,甚至還有電影院。
歐明德奉命駐守在那裏的時候,莫尋礁還隻是一個礁盤,漲潮時整個礁盤都會被沒入海水之中。上麵隻搭建了幾個高腳屋,方圓隻有80多個平方米,相當於我們普通人住的兩室一廳。7~8名士兵,就要擠在這“兩室一廳”裏,一住就是1年,周邊都是茫茫大海,能活動的地方隻有這80多個平方米,駐守士兵的壓力可想而知。
有時候遇到海況,或者補給的艦艇遭到鄰國武裝分子的騷擾,士兵都有可能要餓上兩天。
這種壓力可想而知。
在歐明德來到莫尋礁,輪替上一批駐守的士兵前,就聽說,有一個士兵曾經出現過幻覺,看到過一條17世紀的船從莫尋礁附近飄過,上麵好像還有人在活動。
年輕氣盛的歐明德滿不當回事兒,隻覺得自己身體那麽棒,肯定能平安等到被輪替的那一天。為祖國鎮守海疆那麽光榮,多值守一段時間,也可以。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
隻3個星期,他就有些受不了了——每天隻能在這麽點地方活動,他就好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裏的野獸,恨不得跳進海裏,遊回大陸上去。
又過了2個多月,他更加躁狂——補給艦沒有按時抵達,高腳屋裏的飲用水和食物都開始短缺。他們時刻麵臨被餓死、渴死的危險。
還有一些來曆不明的小漁船,時不時靠近莫尋礁,有時候可以看到,上麵的漁民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駐守莫尋礁的士兵看。
巨大的壓力下,歐明德開始失眠,整宿整宿睡不著。
終於有一天夜裏,失眠的歐明德也看到了那條船。
沒錯,就是那條“鬼船”。
一條17世紀的帆船,船帆上、船舷上有很多破洞,透過月光,就好像被蛀蟲蛀蝕過的一大片葉子一樣。
他以為那是幻覺,還不敢跟戰友們說。
但連著幾天都看到,他就覺得有些好奇:這條船到底是幹什麽的?是不是可以把我帶到其他地方?那又是什麽地方呢?不管是什麽地方,總比這裏寬敞、舒服吧?要不要跟著去看看?
他對自己腦子裏冒出來的想法十分害怕,可是又免不了要被這種想法所吸引。
直到有一天,他的一名叫王爽的戰友猛地大叫著:“帶上我!把我帶走!”然後跳下部隊為駐島士兵準備的一條小艇,朝著那條鬼船遊了過去。
他和其他幾個戰友連忙也跳下小艇去追。
可是,距離那條鬼船越近,上麵的細節就越清晰——這條船分明是存在的,上麵還有一些穿著古老西方服飾的水手,有的在甲板上忙碌著,有的正裝填燧發槍,朝歐明德這幾個人瞄準。
“帶我走吧,帶我走!隨便去哪裏都可以!”王爽大叫著,駕駛小艇到了鬼船的近處。
鬼船上放下繩子,王爽不顧一切地抓住繩子,就開始往上攀爬。
指導員下令:開槍!
歐明德和其他幾名士兵端起手上的56式突擊步槍,對著鬼船就開槍射擊。
嘹亮的槍聲響起,鬼船上多了幾個破洞。還有兩個甲板上的水手中槍。但他們隻是搖晃了一下,並沒有倒下,然後惱怒地用燧發槍還擊。
燧發槍的射速和56式根本沒法比,但還是打壞了歐明德所在的小艇。指導員指令下命令回去,就這樣王爽跟著鬼船,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
指導員迅速把王爽的事情向上匯報,很快補給船帶著下一批輪換的士兵趕到,歐明德結束了這次駐守莫尋礁的任務。此後上級找他談話,讓他對於王爽失蹤的事件保密。王爽被認定為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殉職,追認為烈士。
幾十年過去了,歐明德始終忘不了王爽。因為那天晚上,歐明德其實就睡在王爽旁邊,王爽看到鬼船大叫著衝向小艇時,歐明德本想阻攔,但他猶豫了一下:或許讓王爽先衝過去,看看那條鬼船是怎麽回事兒也好?畢竟他在高腳屋裏,也呆得快發瘋了。
就那麽一猶豫間,王爽的小艇已經躥了出去。
就這樣,那一晚後,這個士兵從此杳無音訊。
所以,歐明德對王爽很是歉疚。每年都會跑到王爽的老家去看望他年邁的父母,送上些錢。
而王爽父母直到臨死前,仍在掛念兒子。這更讓歐明德受不了。他發誓,如果再被他碰到一次鬼船,他一定不顧一切地靠上去,爬上去,看看王爽還在不在上麵,這條船到底是怎麽回事。
也因此,在“落痋礁”上,看到那條鬼船時,歐明德才會那麽激動。
他不顧一切地遊了過去。當時當他遊到比較靠近鬼船的手,抬頭居然看到了王爽——穿著破破爛爛的水手服,顴骨高聳,麵貌猙獰,肩膀這裏還有一個大洞,正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在水麵上撲騰的歐明德。
這一下歐明德更要上船了。他發瘋一樣遊到鬼船旁邊,被拽上船後,和鬼船上的水手們扭打在一起。他很能打,那些水手被他打趴下好幾個。最後,王爽走到他麵前,歐明德這才停手,說道:“王爽?是你嗎?記得我嗎?肥猴啊,當年莫尋礁上最貪吃的那個?”
對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上的變化。歐明德還要說什麽,王爽猛地抬起一腳,踹在歐明德的胸口上,歐明德一下子被踢飛出去幾米遠外,其餘幾個水手一擁而上,把歐明德死死摁住,五花大綁,掛在了一根桅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