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二章、地下室的盡頭
這個家夥的一條腿是斷的,以一種誇張的角度扭曲著,拖在地上,這導致他無法行走,隻能用膝蓋一點一點地往我和西西這裏挪。
“你看到沒有?”西西叫道,“你快把子彈裝好,打死他!打死他!”
姐姐,我特麽也想啊!
隻可惜,我沒有彈夾,隻能一顆一顆地填彈匣,這樣的效率極低。而且,我在這方麵是菜鳥,壓力之下手抖得厲害,費了半天勁,總算在彈匣裏壓進了5顆子彈。
“他來了,他來了!”西西又尖叫起來。
第一次,我對這個女人產生了厭惡——原來你可以為了逃命做出油膩,甚至卑鄙的事情;原來你在情急之下,可以變得如此俗不可耐。
還是白月好。即便身上挨了刀,也沒有失去尊嚴。
我滿腦子胡思亂想,又往彈匣裏壓了兩顆子彈,回頭一看,額頭上的冷汗滾落下來了。
那是一個60多歲的大爺,黃種人,他瘸掉的腿上打著石膏,但已經破損。我懷疑他是從醫院裏爬出來的。
這大爺精瘦精瘦,看上去一陣風就能吹跑,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和西西這邊。他的嘴唇上和嘴唇旁邊全都是血跡——難道就是他咬斷了綁繩,讓巴瑞德得以逃脫?
此時,他距離我和西西大概有三、四米的距離。我把裝了7顆子彈的彈匣裝進AK-47的彈匣口裏,然後“哢”地拉了一下槍栓,把槍口對準了那個“大爺”。
然後我就扣動了扳.機。
“堂堂!”
兩發子彈打出,“大爺”的左側肩膀上炸出一朵血花,似乎傷得極重,他“嗷”了一聲,趴在原地不動彈了。
可是接下來,AK-47裏發出了“哢”的一聲,子彈沒有再吐出來。
我微微一愣,繼續扣動扳.機。
但子彈還是沒有打出來。
然後我就想到一件事,頓時心裏頭就是一凜。
我在把彈匣裝進彈匣口之前,忘記做一個動作了,就是把彈匣往堅硬的地方磕一磕,把裏麵一些細小的雜質磕出來。
沒這麽做的結果,就是可能導致子彈卡殼。
還好是性能比較穩定的AK-47,如果是M-16之類的坑貨,這個疏忽還可能導致炸膛。
我意識到這一點,連忙狠狠拉了一下AK-47的拉機柄,但卡殼的子彈並沒有跳出來。
尼瑪!這下麻煩了。說明子彈質量沒問題,是槍裏的雜質要清理。
我隻能蹲在地上,開始手忙腳亂地拆卸槍.支。
“你幹嗎?你繼續打啊!他……他還在動!”西西又開始叫喚了。
“子彈卡殼了,你眼瞎啊!”我終於忍不住回罵道,同時我抬頭一看,果然發現那個“大爺”合撲在那裏,但全身一抽一抽的,似乎還能動彈。
“秦劍秀在的話,賈飛在的話,會像你這麽廢柴?”西西叫道。
此時,“大爺”抬起頭來,用他那混濁且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我們。
我的手更抖了。而且西西剛才那句話讓我非常生氣,這加重了我手抖的程度。
“對啊!我就是這麽廢!在你眼裏,最有用的男人,是歐明德吧?你找他去啊!”我反唇相譏。
但這句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西西猛然間就安靜下來,然後用一種憎恨、幽怨的眼神看著我。
她就這樣足足瞪了我有五秒鍾之久。
此時,“大爺”用右胳膊支撐起身體,繼續朝我們這邊爬了過來。
我更加慌了——此時我已經拆好了槍機,擦掉了裏麵的雜質,還把彈匣狠狠磕了幾下。但裝了幾次,就是裝不上去。
西西則在瞪了我五秒鍾後,走上前,在我麵前蹲了下來,鼻腔裏發出“哼”的一聲,然後伸手從我的腰間抽出了匕首。
我吃了一驚,抬頭看她,發現她也在看我。
她的眼神很特別——之前她在公司裏,看到那些傻了吧唧,老是辦砸事情的“傻逼同事”時,就是這種眼神。
然後,她就拿著這把仿製的M9匕首走到那個“大爺”身旁。那“大爺”鼻子抽.動了兩下,猛地興奮起來,就要往她身上撲。
西西深吸一口氣,一匕首就捅進了這“大爺”的眼睛裏。
場麵極度血腥,西西做完這件事,整個人往後坐倒在地。
受到重創的“大爺”還在掙紮,還要往西西身上撲。西西全身顫抖著,站了起來,然後顫抖著雙手,抓住露在“大爺”已經被紮瞎的眼睛外麵的匕首柄,“啊”地叫喚了一聲,給拔了出來。
她又“啊”地叫喚了一聲,惡狠狠地把匕首插進了“大爺”的脖子。
鮮血狂飆,“大爺”捂著脖子身體軟倒在地。
西西也嚇得倒在地上,怔怔地看著這一切,麵部表情驚恐萬狀。她幾次別過頭去,不想看這一幕慘劇,但最終還是硬逼著自己看著。
“大爺”終於逐漸不再動彈了,血流了滿地。
西西顫巍巍地重新站起來,顫巍巍地拔出匕首,又在“大爺”身上惡狠狠地插了幾刀,確定他不再有任何掙紮,確定他徹底死透了,這才起身,用剛才那種看“傻逼同事”的眼神,看著我。
我被她看得無地自容——雖然幹得一點兒都不漂亮,但她至少幹成功了!
而我,特麽連槍都還沒裝好。
也在那一刹那,我真心覺得自己很廢柴:她剛才大呼小叫,一方麵是因為不放心我,另一方麵她的確需要我。可是我的表現最終讓她對我的期待落空了,她隻能自己動手,解決問題。
以她的個性,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求我,也不會在我麵前表現出一絲半毫的軟弱。
我把槍重新裝配完畢,在兩個彈匣裏壓滿子彈,然後重重磕了兩下,裝了一個上去。
“槍能給我嗎?我用著試試?”西西把匕首上的血在“大爺”的屍體上擦幹淨,然後開始用一種挑釁般的目光看著我。
我被她銳利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不敢和她正麵對視,隻是搖搖頭。
西西冷笑了一聲。
“我們往裏走走,看看地下室裏是不是有其他出口。”我說話時的聲音很輕。
西西“嗯”了一聲,從剛才的箱子裏翻出一個手電筒,打開後說道:“我看地麵,你注意頭頂。頭頂有東西你就開槍。”
此時她的口氣自信而冷漠,完全恢複了職場裏的氣場。
幾個小時之前,我們和“獸哥”他們幾個剛到這裏時,並沒有往地下室的深處探察。那裏沒有燈,空間黑暗而幽深。隻是大家根據說話時能聽到的回聲,理所當然地覺得那一邊也應該是密閉的。
但現在看來不一定,否則這個“大爺”是哪裏來的?
我和西西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西西不停地用手電筒上下左右地照。
很快我就發現,越往裏越潮濕,而且牆壁上的水門汀也消失了,直接能看到裸.露的磚頭。
而且我發現,地麵是在往上傾斜的,而且越往前走,傾斜的角度越大,走起來也越吃力。
老鼠、蟑螂到處在爬。
有時候一隻老鼠從我們身前躥過,她會本能地驚叫一聲,拽一下我的袖子。
但很快她就會放開,然後繼續往前走。
就這樣,我們一直走了大概十幾分鍾,除了老鼠、蟑螂外,沒有發現其他任何生物。
我們看到了前麵的一堵牆——走到頭了。
我鬆了一口氣,這十幾分鍾對我來說,就好像幾個月一樣。我有些筋疲力盡地靠在盡頭的那麵牆上,衝著西西說道:“神奇了,巴瑞德藏哪兒去了?”
西西手拿著電筒,依舊四下照著。
“剛才你看仔細了嗎?頭頂上?”她問道。
“看仔細了呀,多少隻蟑螂從我們頭上飛過我都能說出來。”
“你少吹牛!嗯……我總覺得這地方很詭異。咱們還是從正門那裏出去吧。”
“好。”
我答應了一聲。
可是就在這時,西西猛地“啊”地叫喚了一聲。
她整個人猛然間跌倒,手上的電筒也跌落在地,熄滅了。
四周一片黑暗,我就聽見西西不停地發出驚恐的叫聲。
“啊啊啊!”
伴隨著叫聲的,是她身體在地麵上迅速摩擦的聲音。
似乎是什麽東西,或者什麽人在拖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