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紅色連衣裙
陸地上的建築物越來越小，漸漸成為天邊的一條線。海水的顏色也從混濁，漸漸變得湛藍。我站在露天走廊裏，看到很多人都在拍照，說笑。
尤其是西西，此時換了一身新的紅色連衣裙，戴著墨鏡，興奮地招呼著身邊的幾個人一起拍照留念。她身邊圍攏了很多公司裏的小姑娘，還有幾個帥小夥——西西的確很有本事，到這裏才幾個月，在部門裏，乃至在整個公司裏就發展出了許多“死黨”、“閨蜜”，這也使得她做任何項目，都能迅速在部門內，乃至跨部門獲取到各種資源。
很快，我的朋友圈裏就看到了她用P圖軟件精心修飾過的照片。她甚至還換了頭像——墨鏡紅衣美女，湛藍的背景，美得妖豔。
過了幾分鍾，西西就領著一大群人去郵輪10層的甲板區去了。我這才注意到，歐總一直就在遠處，似乎剛才一直在注視著西西他們。西西領著別人去甲板，他也看著這些人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把目光挪到我這兒。
“小柳，不跟他們一起去嗎？”歐總大聲說道。
我搖搖頭，揚了揚手上的手機，意思是我要玩手機。
“哈哈哈，你特麽看看手機還有沒有信號！”歐總一邊大聲說，一邊走了過來。
我一看手機，果然隻剩下2格信號了。
此時，歐總走到我跟前，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道：“和雷總睡一間房，習慣嗎？老雷晚上打呼嚕很響的哦。”
我笑道：“沒事，我在大學的時候，同寢室的哥們兒在上鋪和女朋友搞了一夜，其他人都沒睡著，我睡得跟死豬一樣，第二天照樣6：30分起床去晨跑。”
歐總哈哈大笑，說道：“你那同學猛還是夠猛，當著三個寢室哥們兒的麵，就這麽急不可耐？”頓了一頓，他繼續說道：“……嗯，雷總有和你說什麽嗎？他在公司呆的久，是元老，掌握很多公司的八卦消息，有什麽能說給我聽聽的嗎？讓我也樂嗬樂嗬。”
我心裏麵“咯噔”一下，敏.感地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坑：看樣子這次旅遊把我安排和雷達峰一個房間，有可能是他的主意，一來是考驗我，二來是想讓我做密探。
我不想卷入公司的這種派.係鬥爭，想盡量置身事外，於是說道：“歐總，說句實話，雷總好像不太喜歡我……在公司裏，就不大理我。在這裏，剛才我向他打招呼問好，他也是愛理不理的。”
歐總微微一笑，說道：“雷總是老資格，你還是要向他多學習。”
我“嗯嗯”了兩聲，還想說兩句和歐總再套.套近乎，歐總卻捏了捏我的肩膀，說道：“我還有個視頻會議要和大老板開。我的房間裏有WiFi，你要上網可以來我房間裏蹭。”然後，他也不等我回答就走開了。
他手勁很大，捏得我肩膀一陣生疼。
郵輪在海上行駛了3個多小時，到了晚餐時間。雷達峰招呼我，和另外幾個同事一起去郵輪8層的海棠灣自助餐廳。
自助餐廳裏的菜色沒有什麽可以多說的。我拿了很多油燜蝦和煎魚頭，在一個角落裏坐下來吃，抬頭就能夠看到電視機——正在播英國全國廣播公司的新聞。
我並沒有注意電視機裏的英語新聞內容，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旁邊一桌給吸引了。
在那裏，秦劍秀不知道什麽時候，和西西以及其他幾個我公司裏的同事坐在了一起。他麵前的餐盤裏，食物堆得跟小山一樣高，而且全都是炸豬排、炸雞翅、烤雞腿、煎魚頭這種高熱量的大葷，或者是炸薯條、炒麵一類的主食，居然沒有一點點的蔬菜。
而且，他還在眉飛色舞地對著西西說道：“沒錯！禁漁期剛結束，我們就出發了。現在近海已經基本捕不到魚了，要賺錢就得走得遠一些。尤其是我的那種拖網漁船，必須在大漁場裏才有用武之地……”
“你的漁船貴嗎？”西西瞪大眼睛，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著秦劍秀。這種目光我太熟悉了，她看歐總時，看那些重要的男性客戶時，用的都是這種目光。
秦劍秀啃了一口煎魚頭，說道：“3年前買的二手船，50米長吧，也就400多萬。”他一邊說，嘴巴裏一邊噴出不少的油炸麵粉渣子。
“哇！”西西的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歎。
很顯然，她的這聲驚歎讓秦劍秀更加興奮。
秦劍秀繼續說道：“那一次，我們第一網，就撈起了十幾斤的魚，有蘇眉，還有老鼠斑、馬鮫，又大又肥。隻用了兩網，我的夥計就告訴我：老板，這一次回本兒是沒問題了。”
西西輕輕地鼓掌，小聲說道：“膩害！膩害！你們自己在船上，就能吃了吧？”
“那是~~隻要放一點點鹽，就能做出很鮮的一鍋魚湯，再配點小酒，哈哈！”秦劍秀把嘴巴裏的煎魚頭咽了下去，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嘴巴裏也繼續噴著食物的碎渣。
不過，這之後他說了些什麽，我並沒有注意。因為，我被眼前的衛.星電視畫麵給吸引了。
畫麵裏，是一輛起火燃燒的警車，幾個人圍住警車，正在用手上的鐵棍、磚頭一類的東西狠命地砸著。
這幾個人看上去很瘦小，但表情很瘋狂，尤其是眼角泛紅，看上去非常恐怖。他們穿著襯衫，敞著懷，露出裏麵的胸肌和肋骨，砸車的動作幅度非常誇張，警車裏的警.察明顯被嚇壞了，坐在車裏一邊衝著對講機大喊，一邊崩潰痛哭。
“吉馬西亞第二大城市加奈近期爆發的騷亂沒有任何緩解的跡象。”旁白中，新聞主播用英語說道，“目前，吉馬西亞政.府已經向加奈增調了5000警力，收效甚微。暴亂分子甚至迎著警.察的槍口往前衝。在昨天下午的新聞發布會上，吉馬西亞總理再次否認這場暴亂與生化實驗有關。他的原話是：請造謠的網友們醒醒，這是現實世界，不是《生化危機》裏的遊戲世界。”
“切！”
看著看著，我聽到背後有人嗤笑了一聲。回頭一看，是黎倩倩。
隻見她拿著一杯咖啡，一邊抿著，一邊抬頭看著新聞。
“你懂英文？”我回頭衝她笑道。
黎倩倩笑道：“對啊。”
我聽她聲音很好聽，還想和她多說兩句，可是她卻隻是衝我笑了笑，然後就放下咖啡杯，自顧自去拿菜了。
本來想搭訕搭訕，和妹子聊兩句，卻被無視。我心裏不是滋味（這麽醜的妹子也會拒絕我），隻能默默地繼續看電視。
那邊，秦劍秀開始和西西等幾個妹子說起他的漁船在九螺遭遇風暴，幾乎傾覆，然後遭遇Y國武裝漁船圍攻的事情。
聽得西西她們如癡如醉，時不時爆發“哇”的驚歎和“咯咯咯”的笑聲。而秦劍秀也是越說越興奮。我起身離開海棠灣自助餐廳的時候，他正在眉飛色舞地說著自己和Y國武裝漁民搏鬥的經過。
“那絕對是民兵！練家子！手指上的老繭說明，是個經常玩槍的主！穿著漁民的衣服顯得很瘦，但近距離你就能看到他們胳膊上的肌肉塊。當時我的人一個個全都慫了，有兩個甚至尿了褲子。隻有我，跳到對方船上，和他們打起來。6個這樣的漁民……不，是民兵，圍攻我一個，都打不過我。其中一個被我幹翻在甲板上，突然掏出了槍——56式衝鋒槍……”
我走到餐廳門口時，回頭望了一眼，發現除了和他同一桌的西西之外，已經有很多人都在看著秦劍秀——包括黎倩倩、歐總和雷達峰。
這其中，黎倩倩和歐總很有意思。
黎倩倩一邊專注地看著秦劍秀，一邊喝著咖啡。我發現，她坐著喝咖啡的樣子很優雅別致，而且她專注的眼睛很清澈，完全不像一個市井氣十足的郵輪女導遊。如果不看顏值，也不管穿著打扮的話，我甚至覺得這個女孩子現在的氣質，要超過西西。
而歐總的目光也一直在盯著秦劍秀那桌。我一開始以為他是在看西西（他經常會偷瞄西西，尤其是西西在和其他男人打得火.熱的時候，這一點我們部門的人都知道），但我很快就發現，這一次，他看的是秦劍秀。
歐總所用的，是那種陰沉而若有所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