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兒該說親了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裴府熱鬧的氣息並沒有因為裴伊雲退婚而絲毫減弱，反正錯不在裴家，丟臉的是臨安的賀家而已。
裴妃跟著幾個宮中嬤嬤在仆從的引領下，挨個去裴老爺處問安。雖然在外人麵前他們是君臣，在人後仍是父女，叔伯，該有的禮數也是不能少的！
一切問安結束，方又回了女眷處，果脯點心，玉盤珍饈，上了滿滿一座。
大家一邊品茶，一邊話聊，又一番暢敘幽情！
“葉玉呢，怎麽不見他進來？”裴妃環顧四周。
“他是男子，不宜入內，讓在外麵伺候著。”老太太和顏悅色地解釋。
“宣進來吧，許久不見，我想好好看看他呢。”
須臾，裴葉玉走了進來，多久不見，弟弟又長得更精神了，尤其是做了將軍，一身雄獅武服，好像更顯得眉如墨畫，目若秋波，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玉兒要是個女兒身，這長相，怕是其他幾個丫頭都比不上呢。”裴妃笑道，眾人都笑了。
“葉玉參見德妃娘娘！”裴葉玉跪拜行禮。
“在自己人麵前，還如此見外了，快到阿姊跟前來，讓我好好瞅瞅。”裴妃上前，親自將裴葉玉拉到旁邊座位，上下打量，歡喜不已。
“這等好模樣，不知道日後便宜了誰家女子。”
又是一番噓寒問暖，又是一番殷勤教導。
“月兒身子好些了嗎？”整個眾人中，唯獨裴妃最關心伊月，大家未免有些意外。
“還是病弱。”葉玉提到月兒，不由得有些牽掛。
“且放寬心，回頭我讓宮裏的禦醫給四妹妹悄悄病！”裴妃很是善解人意。
葉玉瞬間好快樂，眼睛中帶著不可掩飾的激動。
裴伊錦看著他，一雙顧盼生輝的鳳眼瞬間掠過一絲憂慮，她就這一個弟弟，最懂他的心，從小，他讀書過人，六藝經傳皆很精通，又有武學異稟，是整個裴家最優秀的兒郎。
可他性格孤傲，對誰都很冷淡，唯獨四妹妹，那種關心，超乎尋常。
想到這裏，她立即笑著對旁邊的祖母說道：
“月兒也不小了，明歲都可以嫁人了吧，上一次，這太府少卿家的不知怎麽就和我們月兒八字不合，這以後可有再說得婆家？”
“還沒有！月兒對婚事生性冷淡，又身子嬌弱，故而拖延了些”裴老太看了一眼三夫人，然後解釋道。
三夫人立即忐忑不安了！
“不急，四妹妹身子單薄，先養好身體再說，何況四妹妹即使不嫁人，我們裴府也是養得起的！”
裴葉玉忽然就插了嘴。
“你三叔在臨終之前特意交代過，這個孩子，庶或日後是裴府的貴人，無論如何得看重些，這婚事也便一直擱置著。”裴老太像在回憶一段陳年舊事，表情很是傷感！
”可這數年，除了身子比一般姑娘嬌弱，模樣脫俗了些，好像也無異樣！又清高得不行。”梁夫人不屑道。
自從那個養女入府，玉兒跟著魔一般，對那個養女上心得不得了，她可是早就看不順眼了！
這時，裴葉玉表情有些難看，裴伊錦全看在眼裏，雖然她不希望弟弟像自己一般犧牲幸福，攀高枝，成為家族牟利的炮灰，但最起碼也得不能有違倫理，讓裴家被世人恥笑！
“我看梁大學士之長子倒是個不錯的人選，生的一表人才，又是今歲科舉的進士，四妹妹雖是養女，但也是三叔器重的，又是用命換來的，我們也按著嫡女的禮分置辦嫁妝就是！”
裴妃依然和顏悅色！
“這？大學士，那可是官品一等，怕四妹妹難堪重任！”
五姑娘母親尤氏立即坐不住了，那個養女，何德何能，能和一品官員家匹配，這裴妃是不是太分不清誰才是府上親生的閨女？
不公平，太不公平！蒼天無眼呀！
老太太一個眼神，她立即低下了頭，這裏，還輪不上她插話。
“阿姊！我有話想和你單獨說！”裴葉玉有些隱忍！
裴伊錦給其他幾個命婦一個微笑，大家都離開了，德妃的話，誰敢不聽！
須臾，整個殿內，就剩姐弟二人，以及德妃的貼身嬤嬤，也是裴府陪嫁進宮的自己人！
“說吧！”裴伊錦纖細白皙的雙手捧著一精致的黃玉茶歐，一邊用衣袖擋在唇邊輕呷，一邊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月兒還不想這麽早嫁人！”裴葉玉不知該如何張嘴。
“為何？你如何知曉？隻是定親，四妹妹若果真不樂意，婚配晚些個年歲也是可以的！”裴伊錦故意說道，她想看看自己最愛的弟弟如何說出口。
“阿姊，我？月兒離不開我。”裴亦清皺了皺劍眉，目光清寒，忍了好久才咬著嘴唇小聲說出！
裴伊錦正在小口啜茶的動作頓時凝在了半空中，她雖然已經猜出一些，但從弟弟嘴中親口說出，她還是著實愣了數秒！
尤其是看到葉玉痛苦的表情，她的心也跟著痛了一下。
“月兒也是入了族譜的，你這樣，想讓裴家以後如何做人？”她端莊的容顏結了一層冰霜。
沐華閣是裴府接待貴賓之處，裝潢得宛如天家宮苑，金碧輝煌，五彩繽紛，那一幾一案，一個花甌，一個茶盅，也價值不菲！
此刻，裴葉玉站在裴妃麵前，拱著手，表情很是嚴肅！
“阿姊，你入了皇宮，幸福嗎？若當初你和端木楠兄能……”
“休得胡言！”裴伊錦立即打斷了裴葉玉的話，一雙鳳眼忽然帶上了火星，進而黯然無光！那個精致的茶歐被她重重地捏在手心，茶水濺到了她的袖口，她似乎渾然不覺。
這個討厭的弟弟，偏偏要在她的傷口上撒鹽，那種死過一次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在回憶中折磨自己一次了！
當初裴家為了榮華地位權勢，何曾顧及過她的感情？
但她是誰？裴府嫡長女，大家閨秀，豈能隻顧兒女私情？
裴家雖然富可敵國，但朝堂無官難成事，自古商賈賤如蓬，一個抄家，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那個端木楠？她看著清瑩的茶水中的兩片綠綠的茶葉，此刻，它們正泛著沁脾的香氣，在水中轉著圈圈……
在她剛剛進宮之時，聽說他一度斷情絕念，但最終也還是娶了他人為妻！他早就被她埋葬在回憶裏了！
“一朝春盡紅顏老，天地蒼茫一倏忽！何苦為情所困！”裴伊錦淡淡地說道，大大的眼睛滿含一汪滄桑和滿地落紅！
“我不想做你！”裴葉玉決然地說道。一雙清秀的眼眸中帶著堅不可摧！
“好，告訴我，你們如何在一處？棄官去爵？遁世隱居？然後讓整個裴家都為你們不恥！”
裴伊錦盡量隱忍，克製，還是把白白的擦著香脂的臉蛋氣得有些微紅。
“阿姊，我主意已定！”裴葉玉淡淡說完，轉身離去，那倔強的高高背影像一塊爛石頭一般無情冰冷！
裴伊錦瞬間淚目了，那個裴伊月，她覺得簡直就是弟弟的克星！
裴府幾代的興盛難道要毀到一個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