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夫妻生嫌
“阿姒且慢！”見少女要離開，玉無情趕忙出口喚住。
嬴姒聞言，頓住腳步，側眸淡淡望來。
被她這涼薄疏離的眼神如此望著，玉無情直覺心裏頭堵得慌。
“回去殿裏，且試試寡人命婢女送來的嫁衣。若不合身，寡人命人送到織女那裏改改。”斂起心頭不適，玉無情緩緩一笑。
姬紫歡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抬眸望了過來。
眼眶淚水滾落，這名高高在上的帝後恍若無覺。
之前她還當真以為那些都是玩笑話，原來聽到的牆角，這些都是真的。
少遊沒有騙她，一直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玉帝哥哥心悅著的，從始至終……
隻有扶搖帝神一者啊。
嬴姒蹙眉。
若非為了取得那一縷靈根，她會隱忍在仙界？
她連多看一眼玉無情都覺得髒了自己的眼睛。
當年神族隕落時，有不少是玉無情親手誅殺的。
也是因此，那些神族亡魂的身上，才會沾染玉無情的氣息。
麵對這樣一個滅族仇人，若非是隱了記憶，想要心平氣和去麵對這張臉，捫心自問嬴姒是做不到的。
“我是鬼界公主，我要最好的嫁衣。此外，我要你將我立為帝妃一事，昭告天下。”嬴姒垂眸伸手撥弄著軟軟的小嬰兒，聲音不鹹不淡。
姬紫歡的身子微微一抖。
玉無情猶豫一瞬，旋即頷首，微微一笑：“待寡人回去琅嬛閣，便寫詔書布告九界，鹹使聞之。”
嬴姒頷首，側眸望向姬紫歡。
“我瞧著這小娃娃一身邪氣纏身，與我鬼族頗是投緣。你們既不要他，那他便給我養著消遣作樂罷。”
聞言，姬紫歡下意識抬眸，張張嘴正欲開口，忽而發現自己被使了術法，說不出話了。
她頓時不敢置信地側眸，望向那邊靜靜獨立的帝王。
帝王正含情脈脈地看著那個一身紅衣的女子。
他眼中似水一般的溫柔，此時此刻對姬紫歡而言，是多麽的諷刺至極。
瞧瞧，這便是你不惜放棄高高在上的神籍，甘願入塵隨之曆劫，隻求一世姻緣的好夫君。他眼裏真正的溫柔沉溺，從來不會留給你。
他留給的，隻有當年那位……
他親手殺死的帝神。
那位叱吒九界的扶搖帝神。
姬雲蘇。
待到嬴姒在玉無情頷首，轉身一步跨出離去之後，姬紫歡發覺自己的禁術被解了開來。
玉無情目送嬴姒遠去，當即抬手治好了雲徵仙君的傷口，命他前去琅嬛閣，而後撚訣，恢複此方宮殿的模樣，適才踱步，緩緩來到姬紫歡的身旁。
他坐在床畔，不顧一床血腥，伸手將姬紫歡攬在懷中。
“好歡兒，莫哭莫哭。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還會有許多似小七一般的小娃娃。”玉無情動作輕輕地為後者拭去淚水，莞爾笑道。
姬紫歡笑了一聲，用僅有的一點力氣推開玉無情。
兩雙金眸如此對視，一時間是詭異到極致的靜謐。
“玉帝哥哥，倘若我再生邪魔之子，你可還會如今時一般將他拋棄？”姬紫歡忽而問道。
“你適才臨盆，且在殿裏好生歇息。屆時的封妃大典，寡人交由雲徵著手準備即可。”玉無情撫了撫姬紫歡站在額間的一縷青絲，聲音清淺。
看著他如此避重就輕，姬紫歡頓時有了答案。
她直覺自己心頭涼了一大截。
“陛下，臣妾身子不適，此處還有血腥之氣，還望陛下避嫌。”姬紫歡垂眸，悄然抓緊被褥。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叫自己平平靜靜地出口。
聽聞姬紫歡如此平淡無奇的聲音，玉無情頓時蹙了蹙眉。
“歡兒，你是寡人唯一的帝後。而她，是寡人唯一的天妃。日後，還望你二者好生相處，寡人必定雨露均沾。”
玉無情在姬紫歡眉心落下淺淺一吻，站起來轉身便要離去。
“陛下難道忘了曾經與臣妾的山盟海誓了嗎？！”姬紫歡忽而含著淚抬眸，猛地大聲啟唇。
她的眼裏寫滿了質問與失望，隻是玉無情看不到。
玉無情的腳步微微一頓。
“歡兒，寡人是帝王。”玉無情沒有回頭，隻是淺淺啟唇。
那聲音聽著，似乎與尋常無甚兩樣。
唯有相伴在玉無情身側多年的姬紫歡，聽出了他聲音裏的不悅，還有微冷。
那心頭的失望頓時又濃鬱了一分。
她便如此望著這位帝王一步一步離開寢殿。
恍恍惚惚中，當年這個公子哥兒一襲白衣不染塵世浮華，一身清冷如璞玉不染煙火氣息。
他便是如今日一般，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而來，滿眼噙著笑——不過今日，他是一步一步背對著自己，離開她的視野罷了。
“嫁我為妻，吾必待卿如比翼鳥。恩愛不凝，白首不離。得卿青睞，吾必攜卿前去蠻荒，在塵緣樹下結發為夫妻，許千萬年之好。”他俯首，眼中溫柔泛濫，一雙眼底萬景虛化，隻倒映著她一者。
便是那一眼，她沉淪了。
她傻傻頷首，嫁他為妻。
那一年的鳳冠霞帔，那一年的聲聲嗩呐，仿佛是被鐫刻在了靈魂之中一樣，至今記憶猶新，仿若昨日。
他寵她，他縱容她；
他給了她九界最受尊敬崇拜的地位，他給了她無上的榮耀與沉溺。
直到今日，姬紫歡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寵她，隻是因為，她像她。
她和她，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啊。
所以，他將不能給予她的寵愛，明目張膽地給了自己；
所以，他將世間最榮耀的地位，明目張膽地給了自己。
玉無情，玉無情，天下玉是溫潤最無情。
果然，果然名如其人。
他是真的無情。
她姬紫歡千萬年，都捂不熱他的這一顆玉心。
“玉帝哥哥，我姬紫歡一片癡心予你，千萬年從一而終。如今我孑然一身，卻仍舊隻是……從一而終啊。”姬紫歡低頭笑了起來。
先是低低地笑著，而後哽咽。
那本該流幹的眼淚，此刻竟再度湧了出來。
至此，玉帝王母夫妻生嫌，那千萬年綿綿情意，竟是因魔子而在一夕之間大廈傾塌，被消磨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