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忘盡前塵
且再說回祁酒那邊。
當祁酒抱著渾身沐血的洛歌回到靈界時，整個靈界王宮被驚動了。
洛塵一步一顫走到洛歌床榻間，看著被祁酒擦拭幹淨的她，眉宇間除卻心疼，便是清晰可見的暴怒之色。
他的婉婉出嫁時風光無限，嬌媚可人。
為何回來時便是如此凋零模樣，為何他的婉婉總要受到如此苦楚。
“畢方！”深吸一口氣，洛塵啟唇，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臣在！”聽出自家主子的憤怒，畢方趕忙作揖一拜。
“給孤去查，那一日婉婉究竟與何者相遇，為何會滿身鮮血，為何會靈力盡失！”他的聲音從原本的平靜，緩緩變成了低吼。
那一雙墨色的眼，也泛出了濃密的紅色。
眸子變作紅色，那是囚月族動怒氣的征兆。
殿下從來不會動怒至此，便是誅殺洛九安時，也未如是。
因為公主，而叫眼眸變做紅色，這是頭一甲子的事兒呢。
畢方不敢猶豫，作揖一拜後，匆匆離去。
龍不離和洛天趕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那樣一個躺在床榻之上，毫無血色，半邊白骨皚皚的洛歌。
他們都被驚到了。
“洛姐姐她——”龍不離目光微空。
“知道為何她總要輕紗度日，金麵遮顏了麽——那是她的驕傲。”洛天站在門口，看了看跪在床榻前的祁酒，沒有進去。
他的姐姐，出嫁時滿眼溫柔。
為何回來時，便成了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到底是誰，誰如此殘忍把姐姐一身修為和靈根都散去了，她沒有了修為，等同廢人，如何再召喚靈珠啊。
他雙手握拳，眼中陰鷙一閃而逝。
“不離兄，願否隨我查出此事，替姐姐討一個公道？”洛天側眸望著同樣憤怒至極，又心疼至極的龍不離，傳音入密問道。
龍不離頷首：“姐姐待我不薄。”這件事，自然要一查到底。
而且，他這次斷不會心慈手軟，放過那殘害姐姐之人。
洛天頷首，轉身離去前，深深看了一眼洛歌。
而後斂起心疼之色，決然離開。
洛塵揮退一眾始終低著頭的宮人，看了看緘默的祁酒，而後離去。
祁酒跪坐於床榻之前，兩手捧著洛歌冰涼的小手，目光溫柔到令人心疼。
“蘇蘇，你醒醒，你醒醒可好？我們才成過親的，這滿堂紅都未曾摘去，宮人一點都不願掛上白燈的。”祁酒吻了吻洛歌的手指尖，眼中氤氳層層疊疊。
“蘇蘇，蘇蘇你醒醒，等你醒來，我帶你去看星河的星辰。快到乞巧了，這個時節的星辰，最是好看繁華。”
“蘇蘇，我的小娘子，等你醒來，為夫為你重新開拓靈根，助你尋找靈珠可好？”
“蘇蘇，莫貪戀著睡了，仔細身子莫叫跨掉可好？”
“蘇蘇，我們還有十年可走，十年過後，蘇蘇想去哪便去哪，鳳凰再也不束縛你可好？”
“蘇蘇，阿離，雲輕他們都來看你了，還有王兄，王兄也過來了看他的小婉婉了。蘇蘇快些醒來可好？”
“……”“……”
這位清冷的白衣公子哥兒變得絮絮叨叨，一邊說著一邊微微哽咽起來。
輕輕放下洛歌冰涼的手，祁酒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在感受不到洛歌的呼吸之後，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神終於崩潰了。
他無聲地落著眼淚，似玉碎般的眼神裏倒映著那一襲黑衣。
忽而想起甚麽，祁酒撚訣。
但見手腕反轉，可見一紅線係於其上。
這紅線連著的另一隻手，便是洛歌。
“蘇蘇，這是千萬年前，折堯的師尊，明月帝君為你我二人親自係上的姻緣。你我姻緣未斷，便證明你還在世。所以我的好蘇蘇，醒過來好不好？”
他收了紅線，低頭溫柔地吻著洛歌的半邊白骨。
而後祭出一頂嶄新的半邊金龍麵具，為她小心翼翼戴上。
“好蘇蘇，阿酒求你，求你睜眼看看我——”他又捧起了床榻之人的手。
仿佛那是最珍貴的至寶。
大抵是被觸動到了，洛歌的眼睫終於顫動起來。
緩緩睜開眼，空洞的眸子漸漸聚焦。
落在身旁，望著那垂眸落淚的清冷公子哥兒，洛歌茫然的眼裏瞬間被驚豔所取代。
“這位公子哥哥生得如此好看，為何要哭？”她輕聲啟唇，聲音細若蚊蠅。
卻是這一聲，叫祁酒愕然抬眸。
望過去見她，一眼迷茫驚豔，一臉懵然無措。
祁酒呆滯了。
他的蘇蘇……
這是……
“蘇蘇，你可還記得這裏，還記得我麽？”他撫了撫她的頭，試探性地小聲問。
洛歌茫然地搖了搖頭。
此時此刻，她的眼神很是幹淨，如同紙張一般。
如同那初醒過來的嬴姒一般，幹幹淨淨，無一縷雜質。
也仿若揉搓進了天上的星辰，亮蹭蹭的。
祁酒一下子駝了背。
他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抬眸望向這好奇打量過來的姑娘，莞爾淺淺一笑：“你叫洛歌，是靈界的嫡長公主扶搖公主。也是我的結發妻子。”
“我叫……洛歌，我是你的……結發……妻子？”洛歌一愣。
“是的，我祁酒，畢生唯一的妻。”
心口怦然一動。
“我叫洛歌，是……你……”畢生唯一的妻？
洛歌歪著頭，眼中莫名神色湧動，最後歸於寂靜。
良久之後，這個戴著金色麵具的少女，唇畔勾勒起一縷淺淺的笑意：“好。”
心頭如負釋重，祁酒的眼梢卻再度紅了起來。
他坐過去一把抱住緩緩坐起來的少女，緊緊將她擁在懷中。
閉上眼睛，鼻翼間傳來熟悉的淺淺香氣。
心頭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大起大落之後，祁酒心頭暗暗立誓。
日後他再也不會放走他的蘇蘇了，不論她去哪裏，他都要跟著。
去仙界他要跟著，去地獄他也要跟著。
蘇蘇在的地方，便絕對有他。
“蘇蘇，別離開我了。找不到你，我心裏會疼。”至少這十年，別離開我。
十年之後，也許先離開的，是我才對。
所以，他會珍惜和蘇蘇在一起的每一息。
“好，不離開了。”洛歌緩緩一笑，反手抱住祁酒。
祁酒看不到，洛歌眼中，一閃而逝的一縷深邃。
還有那微不可察的……
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