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潛入

  安德魯的車停在一條小路上,兩邊都是淡黃色的三四層的小樓,小樓都安著綠色的木製百葉窗,起防盜的作用。


  安德魯撥通了Eva提供的電話,對方聽起來是一位並不年輕的女士。


  “你好,我是一位藝術品和古董商人,我叫安德魯。”他用英文讀著Eva寫好在紙上的對白。


  “Was kann ich für Sie tun?(什麽事?)”對方用的德文。


  Eva對安德魯勾了勾手指,安德魯把電話交給她。


  “是這樣的,Peggy女士,我是安德魯先生的德語翻譯,他是意大利人不太會德語,我們想要購買您擁有的一隻杯子。”她用德文說。


  “杯子?”


  “是這樣的,之前曾經有旅行者在您家住宿。我們看到照片中有一隻您家的杯子是我們的一套杯子中缺失的,所以我們專程前來購買。我們聯係了那位小姐,她給了我們您的地址,我們已經在門外了。”


  “啊,因為我工作的關係,家裏確實給遊客臨時居住過。你們已經在門外了?”


  “就在您窗外下麵,一輛藍色汽車裏。Peggy女士。”


  “好的,我看到了。稍等,我下來。”對方說。


  掛了電話,Eva對安德魯說:“你一會隻要禮貌微笑,假裝紳士就可以了。”


  “好,我感覺現在已經是個紳士了,不需要假裝。”他又對著鏡子摩擦了一下自己被修剪得很整齊的胡子下巴,感受著整齊的手感。


  他們下車等候,黃色木門被一位四十多歲的胖大姐打開了。


  Eva給她看了手機裏的一套瓷器照片。


  “哦,這隻杯子?居然有一套?”她意外地說。


  “是的,如您所見。”


  “你這麽小就當翻譯了?雖然你的德語很好。”大姐意外翻譯是個小姑娘。


  “事實上,他是我的美術老師,這套杯子是他奶奶的遺物,所以我們特意趕來。”安德魯的職業在EVA口中又換了。


  “好吧,但是很遺憾,這隻杯子我拿到我工作的地方去用了,而且這幾天放假,杯子沒有帶回來。”


  “Peggy小姐,我們願意出兩千歐購買這隻杯子。可以今天取到嗎?”Eva不慌不忙地說。


  “今天拿不到哦。”她笑著擺擺手說。


  安德魯雖然聽不太懂,不過好像大致能明白遇到了一些問題,他突然有些冒失地抓起這位大姐的手,用假裝誠懇地語氣說:“女士您願意幫忙的話,我們非常感激。”


  臨時打理出來的形象好像發揮了作用,Peggy紅了臉,雖然說德語的她隻聽懂了一半這個男人的英語。她為難地抓抓頭發,終於掏出手機來打電話。


  “史蒂芬先生,我有一隻杯子落在單位,著急想要拿到,可以來取一下嗎?”


  “Peggy小姐,這事很重要嗎?”


  “呃……是的,不然我也不會打電話給您。”


  “……好吧,那就來拿。”


  “謝謝,我們什麽時候再來上班?”


  “還沒收到通知,不過薪水會照常支付的。請放心,到時候會通知你的,Peggy小姐。”


  “好的。那我一會過來一趟。”


  “好的,再見。”


  “再見。”她掛掉電話,對他們說:“要不你們去喝杯咖啡,過兩個小時再來,我……”


  “我們可以送您一趟。”Eva說著轉頭用英文對安德魯說:“您願意送這位女士去她工作的地方取杯子嗎,安德魯先生?”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他大大咧咧地揮著手,然後伸手向Peggy作出邀請的誇張動作。


  Peggy大姐被他逗笑,同意搭車過去。


  車子一路開進的院子就在安德魯他們下塌的酒店對麵,他忍不住要多嘴告訴Peggy他就住在對麵,被Eva及時打斷,並使了個眼色。


  Peggy讓他們在車裏等,就進去了。院子裏有兩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在打掃落葉,她們說著安德魯聽不懂的中文,邊幹活邊聊天。


  安德魯放下窗玻璃,饒有興致地看她們,眼神很放浪。


  一個姑娘立刻過來用德文流利地問他:“先生,你來這兒有什麽事?”


  安德魯用英文微笑說:“Morning,Are you the staff here?(早上好,你是這兒的員工嗎?)”


  姑娘立刻改用英文說:“先生,這裏是私人住宅,你有什麽事?”


  “我們帶Peggy女士過來取一件私人物品,她在這裏工作。”安德魯解釋道。


  姑娘微笑點頭,說:“好的,那麽請您稍等會。”說完她轉身要繼續打掃。


  Eva突然開門下車,用英文問道:“報歉,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間嗎?”


  姑娘一愣,看著這個可愛的中國小姑娘,考慮了幾秒鍾走過來說:“小姐,我帶你去吧。”


  “好的,謝謝。”Eva跟著她一起走進了大宅。


  一樓裏側一間裝修豪華的衛生間裏隻有一個電動馬桶,帶路的姑娘請她進去用。


  Eva進去之後,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從手上流出來。她把電動馬桶插在牆上的電源插頭取下來,血流在金屬插頭上,然後把血在自己衣服內側擦幹,插回電源上。


  做完這些,她推門出去,對守在門外的姑娘說:“姐姐,這個馬桶壞了,不能用。”


  帶路的姑娘意外地抬了抬眉毛,進去一看,馬桶的液晶屏上出現了報錯信息,按什麽鍵都沒有反應。


  “什麽情況。”她自言自語道。


  “姐姐。”Eva很著急地樣子,一臉地難受,好像快要憋不住。


  “沒事,衛生間有很多。”她安慰道。


  “最近的在哪裏。”Eva著急地說。


  “二樓就有。”她話音未落。Eva蹬蹬蹬就往樓上跑。


  “左手邊第二個房間。”她在後麵喊道。


  Eva拐進走廊,離開後麵姑娘的視線,把廁所門開了再用力關上,發出一聲響,但自己並不進去。她立刻向走廊深處跑去,從另一個樓梯上到了三樓。


  她在三樓迅速跑了七八個房間的距離,衝進了方笑剛的房間。輕輕合上房門一轉身,看到了地上的RIMOWA行李箱,她立刻過去想要打開,結果箱子上鎖了。


  要不是方笑剛把那隻江詩丹頓閣樓工匠的手表留在了箱子裏,一般他也不會上鎖。隻是估摸著這表價值不低,才本能地上了個鎖,倒也不是擔心真有人來拿它。


  Eva一皺眉,蹲在地上托著下巴想了一想,調了一組數字,沒能打開。再調了一組數字,又沒能打開。


  沒辦法,她跑進房間裏的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含了一口水在嘴裏再回來,然後含著水咬破自己的嘴唇。Eva用嘴貼住RIMOWA的鎖口,把混著血的水從嘴裏放一些到鎖的縫隙中。左右兩邊各有一組三位數的密碼,她兩邊都這樣操作了一下,然後抬起頭,把剩下的水咽了下去。


  她用衣服內側擦幹箱子上帶了一點幾乎看不出來紅色的血水,然後調整了兩邊的密碼打開了箱子。箱子裏是雪莉為方笑剛擺放整齊的衣物,角落裏看到了那塊帶大自鳴三問的頂級機械表。


  Eva拿起手表略一思考,把剛才咬破的手指的創口用力按在手表背麵的一圈鋼邊上。她一手按著手表,壓力讓血流了出來,浸在鋼邊上,另一隻手合上了旅行箱,又重新上了鎖,打亂了上麵的數字。最後她拿著手表走到窗台邊,陽光正照在窗沿上。Eva把帶著點血跡的手表背麵朝上,放在陽光下,隨後離開房間。


  Eva走到三樓走廊邊,這裏也有一個洗手間,她進去上了個廁所,然後洗了個手,把血跡衝掉,再出來慢慢走下樓梯。


  二樓那位帶路的姑娘已經發現了廁所裏沒有小女孩,正在急急忙忙逐個房間尋找,突然發現小女孩正從三樓走下來。


  “姐姐,不好意思,二樓的洗手間我不喜歡,我去三樓解決了。”她笑著說。


  姑娘忍著火氣說:“這洗手間有什麽不好,小姑娘你怎麽能未經同意在別人家裏亂跑。”


  “對不起,我看到這裏這麽漂亮,忍不住多走了一層。姐姐不要生氣好嗎?”


  姑娘不說什麽,陪著這個小姑娘下樓出門。


  院子裏Peggy已經拿到了那隻杯子坐上了車,她正和安德魯在不知聊些什麽。


  Eva回到車上,看到了那隻和照片中相同的杯子被Peggy小心地拿在手上。


  “我們送Peggy女士回家吧。”Eva從口袋裏取出了兩千歐元遞給Peggy。


  寶馬車離開了院子。


  三樓窗台上的那隻手表在太陽的照射下曬幹了血跡,奇怪的是連紅色或黑色的痕跡也沒有留下來,手表光亮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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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爾尼Bern雖然是瑞士的首都,卻是不足十五萬人口的小城,與所有文明的城市一樣,依水而建,一條名叫阿勒的河打著彎流過。成立於1291年的瑞士永久同盟在1848年決定投票選舉首都,當時隻有盧塞恩(琉森)、伯爾尼和蘇黎士三個州競選。琉森因為在拿破侖統治時期被做過首都,留下了壞印象。蘇黎士又因為城市太大,擔心它成為首都之後忽視其它城市的利益,結果最小的伯爾尼當選,直至今天。這是一個機場都沒有的小城市,不過瑞士人無所謂,反正日內瓦、巴塞爾、蘇黎士都有大型機場,畢竟全國也就那麽大。


  這裏的物價還是這麽高,方笑剛在地圖上沒找到迪卡儂。雖然迪卡儂的商品在瑞士的售價是在國內的幾倍,依然無法在如此高物價的地方立足。


  問了劉穎,她推薦去COOP超市,這是一家瑞士本土的連鎖超市,估計相當於華潤萬家在國內的地位。


  歐元在這的購買力,大約也就等於人民幣在義烏小商品市場。方笑剛轉了一圈,買了一雙亞瑟士運動鞋,109.99歐,買了一個雙肩背包49歐,就去結帳了。


  “你是打算,打不過跑?”劉穎問。


  “打不過不跑還能幹嘛?”他笑笑。


  “哥哥,你認真點,事關重大。”劉穎哭笑不得。


  “嗯,我有數。”


  結帳出來,方笑剛問她哪裏有漁具店。隨後他們驅車又開了不少路,總算外事組的人能幫他找到,一般人可真不好找。


  方笑剛買了一張漁網,塞進了背包裏。


  “預算沒用完,要不請你喝咖啡?”他表示采購工作已經完成。


  劉穎明白了他的想法:“想網住古娜可不容易,看你的本事吧,我們趕緊回去,說不定別人都已經到了。”


  “不著急,口渴了。打包兩杯星巴克吧要不。”


  “好吧,你要喝什麽,我幫你去買。”劉穎說。


  “我要一杯熱可可。”


  十幾分鍾後,他們再次上車出發,車上多了一大杯熱可可。


  “你沒買?”方笑剛問。


  “我買了,喝掉了。”劉穎看著車前的路不經意地回答。


  “這麽快?”


  “我點的Double espresso。(雙倍意式特濃)”


  “Without suger?(不加糖)”


  “哈哈哈。是的。”劉穎笑起來,白了他一眼。


  “嗯,會喝。”方笑剛一腳油門,出停車場的減速帶把兩個人都震地在座位上彈起半個屁股。


  這邊Eva和安德魯又回到了酒店。


  Eva回到房間就拿著手機擺弄個不停。


  安德魯忍不住說:“讓我做點開車以外的事情倒也沒什麽,隻是別忘了我們約好的酬金的支付時間。”


  “嗯,還有一會才到中午,不過我已經給你轉過去了。”Eva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問。


  安德魯大感意外,拿出手機發現就在剛才來了短信通知。


  “原來你是在用手機幹這個。”他笑起來。“那麽接下來我們有什麽安排?”


  “我想洗個澡,午睡一會,你能不能自己出門轉轉,下午三點前再回來?”Eva歪著頭看他。


  “當然,您的要求就是我的指令,親愛的小姐。”他對她彎腰行李,說道:“那我就自由上幾小時,我會按時回來的。”


  Eva點點頭,拉開衣服上的係繩。


  安德魯明白他該離開了,走到門邊說:“如果有需要,打電話給我。對了,你有我電話號碼嗎?”


  “有。”她回。


  安德魯想再說什麽,最終沒說出口,搖頭笑著說了一句:“Ragazzo intelligente.”開門而去。


  Eva衣服脫一半,突然似有所感,又回到窗戶邊,拿著手機在手裏,眼神卻看向對麵四樓西麵的陽台。


  空中一道模糊的影子飛速地從那個陽台閃進屋內,又像半透明的人,又像是眼花了。


  看那個影子進去後,Eva離開窗邊走向衛生間,嘴裏輕輕咕噥一句:“曲率引擎又不是隱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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