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調結構 下】
“要證明結構不合理,還得再看其他三項,一是鹽課,二是關稅,三是雜課。”
“闌司珍還是畫柱狀圖來解釋嗎?”
鄔闌笑笑,又抽出第二張大紙,然後將它掛在木板上展平。
三人一瞧,紙上畫了三個大餅,楊鼎臣一下沒忍住笑了:“原來是大餅……看得我好像餓了。”
李道汝嫌棄地看著他:“你自己畫個大餅就不餓了。”
“好了諸位,這圖呢,叫餅狀圖,這樣很直觀,比如鹽課這幅餅圖裏,兩淮鹽就把這大餅劃拉走了一大半,河東、兩浙又劃拉走兩大牙,剩下的長蘆再切掉一牙,其他的什麽雲南福建山東,就所剩無幾了。”
“其實鹽課好統計,每年基本1百萬出頭,算是比較固定的收入。接下來再看鈔關,戶部掌握了七個鈔關,其中臨清占到近四成,河西務(天津)占到近一成,這就半壁江山了,再加上崇文門,所以鈔關收入中,北方是占了大部分。這同時也說明,這些年的商貿其實是向北方在流動,而非北方向南方流動。”
“這說明了什麽呢?”
“這說明以後做買賣的機會在北方啊,這都不懂?”
“再看第三幅,雜課收入……”雖然圖是鄔闌自己畫的,可每看一次,眼裏都不禁露出難言的意味。
“單看兩個直隸,雜課所占最重,哎,這不由得讓我憶起當年創業的艱辛呐……”
李道汝知道這個梗,隻是不好笑出來,於是隻有緊緊抿住嘴,盡量讓表情顯得正常。
“好了不說這個,繼續畫大餅……”
“依這三幅圖所示,咱們呢就把金額累加起來再看,鹽課是117萬1619兩,鈔關是40萬2308兩,雜課是32萬9049兩,再加上去年田賦的統計,1619萬7189兩,總計是:1811萬167兩。”
哎,鄔闌看到這數字,不禁直搖頭,說句不好聽的,賽馬場再過兩年的發展,也能達到這樣的規模,而這個,竟是一個如此之大的國家的全年收入!
“諸位有什麽想法嗎?”鄔闌問道。
“說不出來誒,好像挺多的,又感覺很少,如果不是少也不會收支不抵啊。”
“這裏還要說明一下,這是全部折銀之後的數據,因為賦稅裏有相當份額是本色收入,為了好統計才全部折銀,而折銀率又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所以隻有按照戶部的匯估價來進行換算。”
“闌司珍,有沒做過支出的統計?”
“有,等等,”說完鄔闌又從一堆紙中抽出一張,同樣掛在木板上。
“還是做的餅圖,比較直觀,分了這樣幾項:邊鎮糧餉、宗藩、內府供用、營衛官軍俸糧、官員俸祿。在看此圖之前,我還要再說明一下,這個賬隻是戶部的賬,不含工部、兵部、禮部的收支。
“明白了,”
“就以百為率,其中邊鎮糧餉為百分之45,營衛官軍俸祿百分之14,內府供用百分之20,宗藩祿糧百分之20,官員俸祿……可以忽略不計。”
楊鼎臣不由奇道:“為啥要忽略不計?”
“因為它少啊!就像本官堂堂正六品,每月居然隻有七鬥米的俸祿,折合銀子三錢五分!”
“哈哈……”李道汝終是沒忍住笑了:“不對吧,闌司珍,你現在國子監監生,每月還有一石米呢。”
“哦,對吼……”鄔闌這才想起還多了一石米,一共一石七鬥,工資翻倍了啊!
“好了,繼續這頭,邊鎮糧餉和營衛官軍俸祿姑且將它們歸為一體,我稱之為軍費開支,這個軍費占了近六成。至於為什麽這麽多,這是陛下和相關部門該關心的事,我們隻做分析支出構成。”
“內府和宗藩沒得說,就是這官員俸祿嘛,我認為應該大大的提高!”
“看來朕的女官對朕頗有意見啊……”
一個磁磁的嗓音突然在空間中響起……鄔闌第一反應居然是外發信號?
四人扭頭一看,豪嘛,一大幫人都在門口擠著聽壁角。李道汝三人下了一跳,連忙起身上前去行禮。
鄔闌也沒料到皇帝帶著一大幫人在偷聽,她眼珠轉了轉,在心裏尋思開了,剛才有說過分的話嗎……好像有,沒有?”
她訕訕的走上去,行躬身禮,道:“陛下您百忙之中還撥冗前來,實在讓此地蓬蓽生輝啊。”
“嗤……”永明帝略帶嘲諷,道:“你這成語還能一串一串的說,看來最近讀書卓有成效啊!”
“嘿嘿,那是那是,主要還是國子監的老師們認真負責。”
“行了,你也甭廢話,繼續畫大餅吧,朕接著聽。”
鄔闌不禁奇怪:“陛下,您從哪開始聽的呀?”
“從柱子就開始了……”
“哦。。。”
四人又回到原位,然後再一幫人擠進來,整個文淵閣書庫裏頓時顯得滿滿當當。鄔闌隻得挪到木板那裏,站著繼續講解,而李道汝三人也被擠到一邊,又顯得有些拘束。
“講哪了?哦對,支出說完了……”
鄔闌抽出最後一張紙,同樣掛在木板上,展平。
“這就是統計出來的收入構成,諸位可以看看,還是以百為率,其中光田賦就占了百分之90!然後鹽課占百分之7,關稅占百分之2,雜課占百分之1。”
“剛才分析了收入少的原因之一,是田賦在減少,而田賦又占了總收入的九成,也是導致收入減少的主要原因。那麽我不禁就要問了,有沒可能不讓收入減少呢?”
“你隻說了原因之一,還有別的原因嗎?”永明帝突然問道。
“呃……有的,隻是田賦占主要因素,第二個原因其實要考慮財政收入的貨幣化問題。”
古德海也隨著永明帝一同前來,鄔闌他們討論的是戶部財政問題,所以他自然聽的很專注。
“這怎麽解釋?什麽叫貨幣化?”
“銀兩銅錢寶鈔這些統稱為貨幣,財政收入過去以實物為主,自一條鞭法之後,銀子才逐漸增多,但占比還是很少。就以去年的戶部賬來看,收入當中可分為實物收入和貨幣收入,其中貨幣收入隻占了百分之42,但是再看支出,其貨幣支出接近百分之50。賬雖然可以做平,也可以全部換算成銀兩,但實際卻是要真金白銀的拿出來,貨幣支出多於收入,自然會導致現金流短缺,也就是白銀短缺,就會顯得捉襟見肘,但是賬上卻顯示不出來。”
古德海聽明白了,但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要是將俸祿全部改為本色……這個現金流估計能省不少。”
首輔李琚也在場,他一聽古德海之言,連著咳嗽幾聲,以示提醒。
“咳咳,古尚書啊,闌女官剛才也分析了,官員俸祿的支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你這樣能省幾個銀子?”
。。。鄔闌簡直沒有語言能夠再形容。。。
“嗯哼……鄔闌,繼續,”永明帝及時發聲。
“再回到大餅圖,剛才說到田賦收入占了百分之90,那麽能不能做一個調整呢?比如增加其他項的收入,減少對田賦的過渡依賴?答案自然是可以。先看鹽課,這部分收入相對固定,調整空間不會太大,所以就隻有關稅和雜課收入。而這兩項又有一共同特點:都是對商品或者服務進行征收,可以歸為一類,我姑且稱之為‘流轉稅’。”
“為何叫流轉?”
為何叫流轉?鄔闌一下不知怎麽解釋了,她想了想,幹脆這樣說:“關稅不就是對船進行征收嗎?船難道不是流動的?坐商雖然坐著賣,但所售貨物卻是通過船運來的……”
“哦………………”古德海恍然,卻還是沒懂。
“咳咳,鄔闌,朕知道你的意思了,繼續說思路就行。”
“陛下,臣最後再總結一下,要想改變財政入不敷出的窘境,最好是立足於現有的規模,進行結構調整。具體就是增加關稅和雜課的占比,減少對田賦的過渡依賴,這就是我們製定發展規劃的思路。”
“好,接著說,”
“那麽所有的規劃都圍繞這個思路來,怎麽增加關稅?怎麽增加雜課?不可橫征暴斂,就談怎麽提高收稅的增量。”
“增量,怎麽理解?”永明帝問道。
鄔闌沒有急著回答,而是靜下來思考了片刻,才鄭重答道:“陛下,收稅,是一個主權國家的權利,同樣也是義務。而對於大明的每一個士農工商者來說,繳稅是我們的義務,也是權利。”
永明帝微微一笑,道:“何為權利?何為義務?”
“簡單點講,國家收稅該收,我作為子民依法納稅,這就是義務。但義務之後,是不是也可以讓國家也給點優惠政策呢?能讓我的生意越做越紅火,錢越掙越多,這樣我將來不是納稅也納的更多嗎?當然,也要允許在合法的情況,能合理避稅……”
永明帝就知道不能給她機會說話,給她機會就‘胡說’:“行行行~朕知道了,繼續!”
“再簡單點吧,建立經濟開發區!”鄔闌也‘毛’了,老不讓自己說這是咋回事嘛!
“好!兩日後,朕等著你來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