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俸祿】
舒代宗無奈道:“不是我替他們說話,這些運河上討生活的人,除了賣死力氣就沒有任何一技之長,而且又身無長物,您說要是他們再沒了事做,還能幹什麽?但怕務農都不行。”
鄔闌沉默下來,隻是依然深鎖雙眉,良久才又開口:“我倒是有些想法,所以才會問你,但是……在我看來這些幫會毫無法治觀念,恐怕不是合作的好對象。”
舒代宗一聽,眼神一亮,問道:“姑娘若是有主意那再好不過,隻是先別下斷語,若有機會不如先談談?”
鄔闌轉過頭看著舒代宗,眼裏帶著打量的意味,似乎在判斷這話的可行性。
“找誰去談?”她又問道。
“肯定小董的堂哥啊,沒有比他更了解漕幫的。正好他去了天津,也就這兩天回,不如先找他過來說說?”
鄔闌卻搖搖頭:“恐怕我沒時間,這兩天就要去上學了。”
哦,還忘了這事,舒代宗拍一下腦門,頓感遺憾。
不過轉念又想到她……闌司珍要去上學了,不由得又笑了:“這可是大事,咱報館和撫萊閣的人聽說此事都為姑娘高興呢,你嬸子也說,真是給女子樹了好榜樣呢!”
鄔闌不以為意道:“嗨,啥榜樣啊,也就是混個文憑啥的,還是成人大專那種。”
舒代宗雖然不太懂她說的文憑是啥,可意思還是理解了:“那也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咱大明曆史上就出過一位女將軍、女侯爵秦良玉,如今又出一位女貢士,將來官居一品,嘿,一武一文正合適!”
這馬屁拍得簡直了,鄔闌的嘴角就止不住往上揚:“不得了啊叔,你這讚美的技能一天比一天爐火純青啊,入了誇誇幫?”
“誇誇幫?哈哈哈……”對她的打趣舒代宗哭笑不得,但又很得意:“那是,自封幫主不為過!不過叔是說真的,可沒半點調侃,說不定將來有一日姑娘也能封個爵位,不就和秦將軍比肩了嗎?”
鄔闌終於忍俊不禁道:“哈哈哈,我哪兒能和忠貞候比肩?就算封爵嘛……伯爵就好了,要求不高。”
胡侃了好一陣,又想起剛才說的事,又問:“行了,說回正事……就你剛說那個老安幫,他們的堂口在哪裏?”
“這不好說,因為不止一個堂口,隻能說大多數時間都在揚州吧,還記得去年儀真漕河翻壩那事嗎?其實就是潘庵搗的鬼,最後還是翁庵出的麵解決的。”
鄔闌沉吟半晌,道:“即這樣,我倒覺得請方縣令和黃師爺出麵談比較好,謝三就做個中間人引薦,然後做個保鏢就好了,謹防中途出什麽岔子。”
舒代宗一聽這主意不錯啊,又道:“這想的周到,方縣令是進士出身,再加上黃師爺那油嘴子,說話都有一套,最能忽悠人,的確比謝三多強。”
“這不叫忽悠人,叫商業談判。待會我會寫兩封信,一封給方四維,另一封給古玨,你讓謝三交給他兩,方縣令看了信應該明白該怎麽做。”
“好嘞!不過讓叔先猜猜……姑娘想讓這些人轉到陸運上來?”
鄔闌隻是說道:“心裏有個譜就行,不過八字還沒一撇,也別就真寄希望於此。”
“當然!叔明白的。”
“還有一事,明兒叫記者早點去通政司或者六科廊蹲點,等著消息出來。”
舒代宗一聽,出於職業敏感急忙壓低聲音問道:“啥消息?是不是馬的金花銀……”
鄔闌不由笑了:“叔做這行簡直越來越老練了,一下就能想到他。不錯,他那題本陛下準了。”
“真題準啦?”舒代宗莫名興奮起來,又問:“叔就關心地價,姑娘你說,地價會不會有影響?”
“不好說,也有可能。”
“哎,叔做夢想著買地呢,也不要多了,就買個百八十畝地做族田,那樣的話我老舒家就能紮根了。”一說到此,舒代宗那興奮之情簡直難以言表,以至於兩頰泛紅,兩手還不停的搓著。
鄔闌一直微笑著,不過還是提醒道:“要買地過陣子吧,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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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闌從報館回到了宮裏,先回乾東五所自己的住處,洗漱一番又換下這身打扮,重新穿上宮裝。收拾妥當之後便去了司禮監值房混飯吃,再順便打聽一下今天有哪些事。
到了值房一看,謔,司禮監幾個大佬都在啊……難得!
隻是李東燕似乎已經用好了膳準備離開,當他走過鄔闌身邊時,正眼都沒瞧她一眼,就揚長而去,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鄔闌撇撇嘴,心裏唱到:假惺惺,你就是個假惺惺……
還是鄭大璫招呼了她,又讓火者端了飯食出來,鄔闌這才把注意力轉到吃上麵。
豪嘛!又開眼了,她心想。然後眼睛就盯著這一桌精致美食,連眼珠子都不知道轉了。雖然現在四月末了,但還是有四月才吃的到的菜式,像筍雞、包兒飯,名字簡單,實際做法不簡單。
明宮廷的日常飲膳其實很少用到稀有食材,基本都是魚肉牲勞,以燔炙釀厚為勝。反而季節性的蔬菜瓜果用的多,若是要講究個膳食均衡,營養豐富的話,那絕對達到標準了的。
每個皇帝的口味不同,菜式肯定也會隨之調整,好比天啟就喜歡吃口味重的,什麽炙蛤蜊、炒鮮蝦、田雞腿及筍雞筍脯,尤愛一道‘大雜燴’,就是將海參、鰒魚、鯊魚筋、肥雞、豬蹄筋燴成一道,而崇禎是喜歡吃清爽的燕窩羹。
大明所有皇帝當中,估計萬曆在吃上麵花銷最大,一月能達到一萬二千兩,再加上萬曆時期物價水平相對較低,所以可想象這位皇帝每天的餐桌上,能擺出多少道菜!崇禎的夥食一月有九千兩,但要考慮崇禎時期的物價水平普遍偏高,所以單就每日菜式供應上來說,遠遠不及萬曆。
永明帝的口味也很獨特,喜歡辛辣及炙烤的菜式,就好比火鍋都是宮裏專門為他調製的口味,辣度符合他的口味,這還不是海底撈出品的。
鄔闌選了自己喜歡的兩道菜放在麵前,一道是糟醃豬蹄,一道燒筍雞,豬蹄燒的太香了,而且入口很糯,滋味很足,筍雞屬於濃油赤醬口的,很下飯。其實整個明廷的膳食口味都偏重,諸如香油、甜醬、豆豉、醬油、醋等一應雜料具不惜重價從宮外置辦。
很快用完了膳,鄔闌抹抹嘴,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隻是她自己的胃告訴她,確實吃不下了。火者撤下杯盤碗盞後又端來香茗,這次泡的是鬆蘿。
鬆蘿以休歙邊界的鬆蘿山出產為佳,因其製法精妙,名操一時。其有三重:色重、味重、香重,而且消積滯、解油膩、清火下氣,所以鄔闌飲上一盞之後,頓覺心頭舒暢不少。
用了茶,她又同鄭大璫閑聊起來,沒聊兩句又提到昨日的那樁‘公案’,就是古德海所提的‘俸祿改本’之事。隻不過一說到俸祿問題,鄔闌真的隻有歎氣的份。
鄭大璫何嚐看不出她的‘哀愁’,隻是他對於鄔闌的想法做法也深感不解,你一姑娘家,年紀輕輕身家就以萬計,還缺宮裏這點工食銀子?恐怕與你掙的相比,連九牛一毛的毛都算不上。
他哪裏能理解鄔闌的思維邏輯:既然是我勞動付出了,那我索要報酬就是天經地義的,這是人權。
“我看古尚書並沒有上題本,隻是口頭說的,應該不會當真的吧?”鄔闌問道。
鄭大璫笑了笑:“保不準他不會當真呐。”
鄔闌撇撇嘴,表示對古德海這種借公權施以‘威脅’行為的唾棄。本來嘛,自己現如今每月隻有女官俸祿,七鬥糧,若按市價換算成銀子才值三錢五分,漕工每月還能有五錢工食銀子,連這都比不上。
鄭大璫見她‘悶悶不樂’,又勸道:“乾清宮這份下月就能補齊給你了,當初隻是不知該怎麽處理像你這樣情況的,所以耽誤了。”
鄔闌在心裏表達鄙視,你們一個不知道,難道個個都不知道?司禮監的人精些都這麽糊塗?
“好說,不急的,”她表麵上還是客氣回道。
說來還真不能全怪到司禮監頭上,包括她現在還兼光祿寺的銀庫大使,這屬於不入流的吏典,實際月支糧也有一石,隻是她這種情況過去從未有過,又屬於不合規的入職,盡管有皇帝口諭,但在戶部所有則例裏也沒有具體規定,是以就拖延了下來。而且戶部成天對接的都是國家大事,這種小事自然很快拋在腦後,拖著拖著當然就沒人記得了。
內侍的‘正工資’並不高,其它收入是正工資的幾千上萬倍,這全憑皇帝的寵信。在宮裏,低階的宦官若是沒傍上‘幹爹’,日子肯定不好過,宮官侍女也屬於此類情形,同樣她們的收入大多靠賞賜。
而在職文武官的俸祿一般由兩部分構成,一部分是戶部發放的俸祿,相當於崗位工資,有本折色之分。稍與京畿不同的是,南畿官員的俸祿折銀更多,本色相對較少,這與南北戶部的收入有關,畢竟每年南方的四百萬石漕糧是運往了京畿。不好說誰更劃算,糧食一直都是硬通貨,尤其大災之年,恐怕糧食就比銀子更受歡迎。
另一部分是兵部武庫司或布政司或各府發放的柴薪皂銀,武官及中央直屬部門由兵部發放,地方由布政司或各府直接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