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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說經濟】

  “哈哈,鄔大老板果然快人快語!”


  李道汝真的笑了出來,沒料到能幹如斯的鄔闌是這樣的‘賢惠’,也不知她將來的夫君該高興好還是……


  “也對,畢竟女子總得有個依靠才行,在家有父母兄弟依靠,嫁了人隻有夫家可以依靠,所以無論掌家之權也好,夫君的寵愛也好,總得抓住一頭吧。”


  “嗬嗬……”鄔闌笑著道:“難道不是別人都在依靠我嗎?我還需要依靠別人?”


  她手下的點茶功夫並沒停下,這會時間又點好了兩杯,一杯遞給李道汝,一杯自己飲,飲下回味半天,似很滿足,這才慢悠悠的繼續道。


  “不反對男子納妾,是確實反對不著,至於我將來的夫君納不納……其實這是個悖論。就像你方才說,嫁了人隻有夫家依靠?而事實是,我將來有沒夫家來靠都能衣食無憂,跟現在沒有多大區別,既然夫君無法給我‘更多’,還要給我‘添麻煩’,那我為什麽還要找一個累贅綁在身上?”


  李道汝一聽啞言失笑:“你說未來夫家是個累贅?”頭一次聽這樣的理由,他隻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不該……”


  “李檢討,我今天過來不是來跟你討論夫家問題的,”鄔闌笑眯眯的提醒著,心裏早生出了一絲不耐。


  “哦……”李道汝一下反應過來,似乎談的有些出圈了,今天本該是請教來著。


  尷尬之間臉上逐漸浮起一團赧色,道:“對不住,在下實在孟浪了。”


  又拿起茶盞想飲,發現盞裏已空,隻得再放下……一時間竟不知再作甚麽好。


  鄔闌瞧著他的窘樣,笑笑:“無妨,也就是看文章有感而發而已,你也算不得孟浪。那文章看完了,你也可以說正事了吧。”


  “是,今天正是來請教的,就想問問,陛下說的‘發展規劃’,我想了三天都沒有一絲頭緒。”李道汝收斂起異色,正經問道。


  鄔闌早猜到他來的目的,遂問:“先說你打算怎麽寫?”


  “說實話,在下毫無頭緒。”


  鄔闌思索片刻,問他:“李檢討,你怎麽理解‘經世濟民’?”


  李道汝想也沒想就很快答道:“出自《抱樸子審舉》‘故披洪範而知箕子有經世之器,覽九術而見範生懷治國之略’,也謂之經邦濟世,闌司珍問來是想說……”


  “但也可這樣理解:經,乃發展之意,濟,乃分配之意。分配什麽?自然是財富,也就是說,發展經濟的過程就是財富的再分配過程。為何是再分配?已有的財富算作存量財富,已經存在的。有存量一說,自然有增量一說,增量的財富來自哪裏?來自經濟的持續發展……”


  鄔闌這一通自問自答,聽得李道汝有些迷糊:“能具體說說嘛?在下實在有些……”


  “這樣吧,我舉例來說,一條漕河為沿漕省份創造了無數財富,但天下財富不可能盡匯於一條漕河,總有其他的創造方式,那便是增量。增量的財富可來自工商業的大發展,但工商業要大發展,就得依托便捷的交通和信息的傳遞。”


  “我明白了,也就是陸運是新財富的來源?但……又怎麽實現分配?”


  “財富的分配不是某一個普通人所能決定,它需要國家力量的介入,或者是政治勢力間的利益角逐,這點今天暫且不表,隻說朝廷該如何獲得財富,還有你該怎麽寫規劃?”


  “如何獲得?”


  “當然是通過收稅的方式。至於怎麽寫好規劃,肯定不是寫錦繡文章,得有理有據,也不能拍腦門子寫,得依據真實情況。就拿北直隸的路線來講,一條是從順天府到河間府、濟南府、兗州府、徐州、鳳陽府、滁州,再到應天府;還有一條線是到保定府,再從保定到真定、順德、大名,再南接河南的開封府,這是一條往西的路線。”


  “首先你就要了解這些府、州過往三年的田賦、商稅多少,鹽課多少?以及土地、人口有多少,地價房價幾何?地裏種的什麽,米價菜價如何?甚至天氣怎樣,運輸靠哪種畜力,每日能跑幾趟車等等……諸如這些具體的信息。”


  “了解以後就要進行分析,這兩條線路中,有哪些行業參與其中,分別達到了什麽樣的規模,估算經濟總量大概多少,帶來多少稅收,然後將所有信息綜合在一起,大致能得出一個經濟的基數。假如說每年按一定比率增長,比如增長一成,又將達到什麽樣的規模等等……”


  李道汝聽到此處,已是半懵半醒的狀態,腦子漿糊了:“太多了,但是……我該從何處去了解這些具體的?”


  “戶部啊,這些數據信息在戶部的會計錄裏都有,比我說的還詳細。隻是你可能要去求一求戶部堂官,但估計也不會為難與你。”


  “哦……”


  “其實規劃就好比建房子前都會先做個‘燙樣’,然後房子再按照‘燙樣’來修。”


  “誒,你這樣比喻倒是恰當,也就是我規劃出來是啥模樣,將來那裏就是啥模樣?”


  “對,所以不能亂來,真得老老實實了解之後再做規劃,務求實事求是。”


  “那麽具體該怎麽做?”


  “以馬車運輸業為例,通行條件提高以後,一年能實現多少石的運輸能力,運輸的商品總值有多少,按照老的征稅辦法能收多少稅……”


  “但貨物有那麽多種,我怎知其價格幾何,如此計算恐怕難。”


  “選取幾樣有代表性的商品,價格可以參考匯估備考,也可以查時估價,其實牙行是最好的,找幾家規模大一點的牙行,他們做居間的肯定買和賣都清楚,從那裏得到的數據應該更精準,戶部隻是一個總賬,沒有精確到某一類商品。”


  “最主要的還是商業、倉儲和運輸業,計算出一個能達到的規模,然後再看,每年能為沿線的府、州增加多少稅收?商業能達到什麽規模?能解決多少百姓吃飯問題,地價又能達到什麽水平等等……”


  李道汝聽完,不禁感慨道:“以前不知,總認為讀聖賢書就可以經世致用,今日經你一說,才知原來學問還能這麽做!”


  鄔闌道:“讀書讓人明白道理,但實踐才能出真知,沈大師也曾經說過。你還記得他曾在撫萊閣茶舍裏上過的那一課?當時我可是聽的壁角,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李道汝笑著道:“當然記得!還是在靈岩論辯前夕的那次,恩師的教誨怎敢忘記?”


  稍頓,又問道:“不過還有一問,還得請教……該采用何種稅收方式?難道與鈔關不同?”


  “漕河上設立鈔關征的是各種船料稅,也就是按船的長短來征,還有戶部管理的七個鈔關中,隻有臨清和北新兼榷商稅,其餘是專榷舟船。這一套征稅製度顯然不適合用在陸運征稅,漕運主要還是漕糧運輸,商船每年也就100萬石的量,所以隻設兩個鈔關來榷。”


  “但陸運不同,首先陸運肯定以商運為主,好比兩京一線,每經一府、州都可設置稅關,采用一處完稅全路通行的方式,可借鑒漕運設置循環稅票來備查。而且按貨物價值比例征收,這種從價從量征收,就比按尺寸大小征收合理的多。”


  其實鄔闌在盡可能用好理解的語言來闡述現代征稅製度,當然也隻是粗淺的一些理論,李道汝畢竟隻是設計方案。


  “按貨值來征,是否會收的太高?反而讓商人對陸運望而卻步,轉而再投漕運?”李道汝聽得十分認真,而且邊聽還在邊思考。


  他能問出問題,說明他不僅聽了進去,還有了自己的思考。鄔闌蠻欣慰,又道:“收稅不在多少而在合理,當然沒有附加其它的情況下才說得上合理。按貨值來征的話,因為這部分稅可以轉嫁,轉嫁到買家身上,所以,無論征稅方還是繳稅方都是容易接受的。”


  “其實你也無需擔心,做買賣的人算得來這筆賬,包括運費也是。好比大宗貨物還是走漕運劃算,運費相對便宜,陸運的優勢在於節省運輸時間,一般價值較高又周轉快的貨物走陸運就優勢巨大,再加上道路通暢,馬車增加了載荷,反而會攤薄成本,陸運隻要能減少一成的費用,必定不會再選擇漕運。”


  “也就是說,隻要路上馬車一跑,漕運肯定會受影響?”


  鄔闌點頭:“是,之前那些漕運官員的擔心和反對也不無道理,不過……事物總是向前發展的,過時的製度總會被淘汰,這叫天命不可為,所以人呐,還得要與時俱進。”


  李道汝聽了這番話,忍俊不禁,道:“好一個與時俱進!感覺在你口中他們仿佛都是垂垂遲暮的老人。”


  “人若久不動彈,定是百病纏身,漕運就是這樣,隻是它體量太大,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


  “也對,所以寄希望於陸運……”


  “該是寄希望於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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