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天堂的路怎麽走
蹲下來，降低身高，跟老人平視。
南巷努力的讓自己笑的平和一點，問道：“老人家，你有什麽事情嗎？”
老太太搖了搖頭：“沒事，從我們家媛媛出事那天開始，這裏就沒人過來了，今天見你站在這裏，想著你會是媛媛的朋友的……”
南巷不好意思的笑笑，聽著老人的意思，應該是薑媛的家人。
南巷想說自己是薑媛的朋友，可是轉念一想，薑媛是因為自己死的，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呢。
眉眼晦澀，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
正想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聽見院子裏有人喊：‘姥姥，這裏，我在這裏……’
南巷眯著眼睛去看，二樓的窗戶邊，站了個小女孩，梳著麻花辮，穿了白色的公主裙，站在落地窗前，又蹦又跳。
老太太沒什麽反應，倒是南巷嚇了一跳，要知道，這紅果果幼兒園如今是被封條貼著的，她一個小孩子是怎麽進去的。
再加上這裏頭出了命案，一個孩子竟然會不害怕。
正疑惑的時候，卻見老人顫抖著手從衣服兜裏掏出了一把鑰匙，然後熟練地將封條撕了下來，打開門，搗著拐杖就進去了。
走了兩步，想起了什麽，回頭衝南巷笑：“孩子，進來吧，這裏沒人過問了，站在門口也看不到什麽的，想她了不如進來瞧一瞧……”
南巷心裏頭有些發毛，她想要離開的，可是看到一個白頭發的老太太和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跟著老太太就進了紅果果幼兒園。
這裏她是來過的，不久之前，她過來麵試。
那個時候，這裏人聲鼎沸，樓上都是小朋友的笑聲，清脆悅耳。
薑媛坐在門邊的辦公室裏，笑的溫柔似水，笑眯眯跟南巷討論幼兒園的情況。
可現在，院子裏空空蕩蕩的，甚至有些陰嗖嗖的涼氣。
樓上除了那個小女孩的笑聲，再沒有別的聲音了。
旁邊的辦公室不知道被什麽人翻找過，文件散落了一地，桌椅也都翻了個頭。
老太太慢吞吞的走在前頭，見南巷看的出神，小聲跟她解釋：“我們家媛媛除了事情之後，幼兒園就開不下去了，那些學生的家長都是交過錢的，吵吵嚷嚷著讓退學費，我一個老人家，哪裏懂那些東西，弄得慢了，他們就打起來了，唉……”
聽到老人家歎氣，南巷的心抖了抖，這些事情，是她沒有想過的，她能怎麽想，又該怎麽想呢。
她不知道，腦袋裏有點亂，但還是跟著老人家上了二樓，尋到了那個小女孩。
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五六歲的模樣，南巷記得薑媛曾經說過，她有一個女兒，也曾想過送她去軍區大院的幼兒園的。
小女孩見到南巷，眼神裏都是戒備，緊緊靠著玻璃，雙手背後，聲音有些尖銳。
“你是誰？為什麽要到我媽媽的幼兒園裏來？”
南巷還沒說話。
老太太就搗著拐杖罵道：‘你這損丫頭，別這樣子跟阿姨說話，這阿姨是你媽媽的朋友，過來看你媽媽的……對吧，孩子？’
老人家回頭衝南巷笑。
滿臉的褶子。
南巷忍不住點了點頭：‘對，對，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這話說的虧心，南巷喃喃自語一般，都不敢大聲。
小女孩子眼神裏的戒備少了一些，但還是不依不饒的問道：“我怎麽沒見過你？也從來沒聽我媽媽提起過你？”
南巷苦苦一笑，她不過是薑媛的一個麵試者，因為特殊的事情，被薑媛利用了一下。
哪裏知道薑媛就被大風給盯上了，如今南巷又頂了這麽個身份過來哄騙小孩子，自己都覺著說不下去了。
見她不說話，老太太倒是笑了笑，將小女孩攬到身邊，點了點她的腦袋。
“你呀，小小人一個，怎麽可能認識你媽媽所有的朋友？好了，別鬧了，該吃午飯了，咱們回家吧……”
老人也看了看南巷：“孩子，人死不能複生，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都能想的開，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回家去吧，這裏就不要再來了，因為出了這樣子的事情，幼兒園是開不下去了，房子也快被收走了，唉，作孽呀……”
南巷看著一老一少相互攙扶著下樓，忍不住喊住了他們：“阿姨，你們如今住在哪裏？那個，我的意思是，日後有時間，我想……我想去看看孩子……”
老太太笑著搖了搖頭：‘算了吧，老人家了，能有什麽地方，薑媛她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我早就讓她跟我回老家，她偏生要待在這裏，貸了款，弄了個幼兒園，如今人去了，幼兒園沒了，要賠人家家長錢，還要還人家銀行的錢，什麽都沒有了，那個房子也要別收走了，隻剩下這麽一個可憐的孩子，跟著我這個快要死的人，真是委屈她了呀……’
聽了這話，南巷的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但是她什麽也不敢做， 她太心虛了，心虛到不敢噓寒問暖，不敢拉住老人的手，連一句掏心窩子的話都不敢說。
跟著老人出了院子，老人熟練的將封條貼好，拉著小女孩子的手，把鑰匙塞到了她手裏。
小聲說：“孩子，扔了吧，以後這裏就不能來了，來了姥姥就不能將你帶出來了……”
小女孩的眼淚簌簌的流著，像斷了線的珠子，眼淚落在鑰匙上，打濕了的不僅僅是鑰匙。
南巷站在一邊，心裏難受極了。
眼看著小女孩手一揚，鑰匙穩穩的落在了院子的草叢裏，不見了蹤影。
小女孩衝南巷笑了笑，天真的模樣，歪著腦袋，睫毛上還沾著淚珠：“阿姨，我要跟姥姥會老家了，以後你要是有時間，就過來看看我媽媽好不好？我怕她一個人會孤單……”
南巷努力的點了點頭。
小女孩伸手拉了拉南巷的衣角，訥訥道：‘阿姨，我真的很想很想我媽媽，姥姥說，媽媽去了天堂，天堂是很遠的地方，阿姨，我不知道天堂的路怎麽走，你知道嗎？’
濕漉漉的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南巷。
南巷隻覺得喉嚨裏塞了團棉花。